锦鲤回到于鹿言身边,十分惊奇在她的短暂交涉下,袁峰一脸生人勿近随时炸膛的怒气竟然消散了。
“锦鲤……”于鹿言带着点感激的哭腔,她没想到收留的“富家小姐”生活常识差得要命却这么有办法!
“没事了。你还紧张?”
锦鲤靠在背后的桌子上,眼角眉梢都开始收敛了上扬的弧度。
在她无从察觉的时候,那些转移收拢的“灰尘”对她的情绪表达也悄然发动着改造。
于鹿言摇了摇头,后又点了点头,她怅然道,“我天生运气不好,遇事二选一,我总是选不到好的那一个。之前每每进组,如果拍摄过程顺利可能最后片子会被毙掉或者我被大量剪掉,如果不顺利片子反而大火,但在那之前我已经因为各种缘由被踢走换掉了。锦鲤……你相信玄学吗,我身上有一种‘倒霉’buff,它制裁了我六年,不,在做演员之前也是这样……想吃巧克力蛋糕的时候每次店里只剩下草莓味,后来喜欢上了草莓味店里又不出售那款蛋糕了。”
“因为我的喜欢,它消失了。”
于鹿言伤心的撇了撇嘴,“我爸从小运气好我运气差,说出来可笑我一直觉得我爸运气太好是因为属于我的那份运气被他征用了。所以这一次,我选了‘都市绘’也许是‘都市绘’的劫难?”
她陷入自我诘问中循环往复。心中的倔强坚韧和自我怀疑没完没了的开战——“任何事情都是需要一份气运的。很明显,我就是缺少这份气运。连幸运锦鲤都帮不了我!”
“谁说的?”
锦鲤的语调中有点戾烦,她声音不重,但于鹿言却立下察觉到了,她以为自己没完没了的散发负能量终于引起了锦鲤厌烦。只是锦鲤忽然跑到不远处的凳子上把她的背包拿过来,在里面掏了掏,竟然变戏法一样摸出两个鸡蛋。
锦鲤一手握着一个鸡蛋站在于鹿言面前,态度有些强硬,“挑一个。”
“啊?”
“不是说永远只能选到坏鸡蛋吗。”
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于鹿言说的话,于鹿言搞不明白她的意思。
锦鲤:“我不信你每次都挑到坏鸡蛋。”
这是她路上买的,用的她唯一的十块钱。
“……”于鹿言看着锦鲤的眼睛,透过那层略显低沉的的目光,再次在那繁复的瞳仁花纹下感受到了纯净和温暖。
半晌,她伸出手,轻轻的握住了锦鲤的右手。
“选好了是吧。”锦鲤不等她回答,反手拿着鸡蛋对于鹿言头上砸过去,于鹿言被砸得头一歪,不痛,但是听到了破壳的声音,“喂喂喂……”
“是个好蛋。”锦鲤把裂了壳的鸡蛋给她看,是个煮熟了的鸡蛋。锦鲤几下把蛋壳剥掉送进嘴边咬了一口,确认般的重申,“生它的鸡也是只好鸡。好吃。”
两句话直戳了心窝。
于鹿言被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包裹了。她笑中带泪,抬手帮忙拂开锦鲤唇边的蛋黄粉末,锦鲤给了她一个酷酷的笑容,随手扔了左手的鸡蛋到垃圾桶。
“咚”的一声。
于鹿言没有去看,到底是因为锦鲤故意买了两个好鸡蛋来哄她还是这一次幸运之子终于调换了代表“幸运”的弹匣,都不重要了!
“好好演。幸运锦鲤在你身边啊……”
·
于鹿言回到了十七岁,满怀憧憬和希望的走进片场,单纯的期待着在荧屏前发光发热的那个时刻。
心无旁骛。踌躇满志。
两场短暂的戏份很快就结束了。收工的时候竟然还得到了导演的夸奖,“没有小角色,只有小演员!你心态调整很快眼神表达很到位,诠释满怀梦想却与社会失格的少女很精准恰当,虽然镜头不多看得出来你做了功课了。好好加油,最近几天会集中补拍心悦的戏。”
于鹿言不断的鞠躬道谢鞠躬道谢,上车之后发现锦鲤靠在车里竟然和司机看起了车载电影。
两人回家叫的网约车,因为收工后寒暄加确定明天的行程耽误了不少时间,锦鲤提前来和司机沟通便在车里等她,没想到她和司机还聊了起来,于鹿言开车门的时候看到司机随手给她递烟,锦鲤看着烟竟然没有拒绝。
“不可以。”
于鹿言关上车门,离开片场后她自在了很多,故意有些凶巴巴的道,“不许抽烟。”
锦鲤一愣,目光流连在被收回的烟和车载视频上,那是个香港电影,穿制服的硬汉演员在天台抽烟的风姿潇洒又落拓。
于鹿言摸着锦鲤的脸把她的头转向面对自己,一字一顿,“不、许、学、坏。”
锦鲤“哦”了一声,悻悻的靠在座椅上,也帮于鹿言放低了椅背。
于鹿言:“师傅,走吧。”
回到家还很早,两人洗了澡去外面吃饭,于鹿言暂时放下减肥的念头,以庆贺的名义带着锦鲤吃起了火锅。
两人选了一个小包间,吃着吃着就聊开了,于鹿言被辣得脸上潮红一片,道,“你很奇怪唉,晚上都不笑了,谁惹你了?还有,你看看你……跟早上判若两人?!”
洗完澡后没有任何行李的锦鲤再次借用于鹿言衣柜,拎了一件黑色露脐短T,下身工装长裤,高帮球鞋,扎了个高马尾,简单一打扮就成了个酷girl;跟早上及膝裙搭小针织的样子浑然不似一人。衣着品味变了不说,连带着表情和肢体语音也大有不同,而且还是一种……循序渐进的不同。
此刻锦鲤一手支着下巴,一手用筷子捞食材的样子,有些莫名的老成,气场也硬了起来。
锦鲤自己只觉得胸中淤堵着烦躁和疲累,她尽量捂严实了不发作出来,闻言漫不经心的道,“可能因为我是零族人把。跟你们人类的具体构造方式到底还是不太一样。”
“什么?”于鹿言对这个新词汇充满了陌生感。
“你是人类。”锦鲤认真的看着她,粉嫩的唇角边沾着红油,她舔了舔,语气有些意味不明,道,“可我不是。”
“你喝多了?”于鹿言噗嗤一笑,指着两人中间的大瓶可乐,“掺酒了?”
“你不信?我真的……”
话没说完,于鹿言背后窗户上的红色贴花突然动了起来,眨眼间化作一个身着大红T恤的四方脸中年男人大镜,他一步上前一个手刀辟倒了于鹿言,扶着于鹿言瘫软的身子愤怒的瞪视着同样有些愤怒外加一丝冷漠的锦鲤,“不能告诉别人你的身份!”
锦鲤皱眉,手中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沉默对峙中,角落的盆景突然簌簌抖动起了枝叶,埋伏在火锅迷人香气中的小青大叔从一盆发财树变成了一个枯瘦中年男人,他咽了咽口水从地上捡起筷子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讨好……或者说宠爱的递回到锦鲤手边。
这时,一位服务员敲了下包间门不听人回应直接闪身进来——只见穿着一身布褂汗衫冒充服务员却险把扣子崩掉的水桦也加入了这场莫名其妙的交锋中。
“你们……?”锦鲤压着声音,努力按捺着情绪。
“我是水桦。”
“我是大镜。”
“我是小青。”
三双迥然不同的眼睛以同一种目光包围了锦鲤。
“……”锦鲤:“我没有在问名字。各位大叔,你们为什么要伤害我的朋友,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能告诉人类你的真实身份。”水桦半眯着的眼睛依然比大镜怒睁的眼睛大上一圈,“很危险。”
大镜:“人类具有很严重的排外思想,你想被定义成可怕的异类吗,还是被囚禁的研究材料?被浸泡在罐子里标注成一个‘ET’或者‘妖怪’?”
锦鲤捂额,把脑海里快要飘出的槽按了回去,“……!”
只有小青略为温和些许,但也态度坚定,“零族的身份是秘密,不能说出去的。你想在社会上生存,便是彻底的要把自己当成人来看。”
“那你们这是……一棵树?镜子上的画?乱七八糟的服务员?”锦鲤感到十分迷幻,“人类也这样?”
“乱七八糟?”捕捉重点能力始终一级棒的水桦颤着肚子上前一步,发现锦鲤的神态有那么一股属于人类独有的……“俾睨”?!这是太过精确和微妙的情绪表达,水桦心中几乎有点震怒了——这个熊孩子学人,学得太像了!!!她生在了其他零族人的终点线上!!!天赋型学霸?!?!
一时无言,转头看了看大镜,又看了看小青,熟悉的六目相对。
——“身份必须保密。”
这是三个中年男人最后的倔强混响。
·
锦鲤把于鹿言扛回家,等她醒来时差不多到半夜了。
于鹿言捂着生疼的脖颈一脸懵逼,“我这是怎么了?嘶……疼。”
“不好意思。”锦鲤一直守着她,过程中间姿势都没有变过。于鹿言来不及回想经过,就被锦鲤直白的目光勾住了,锦鲤十分认真的看着她,没有任何征兆的从嘴里丢出一句,“鹿言,我是零族人。我不是人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