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鲤沐浴的这两个小时,简直是场灾难。
于鹿言对着频频蹦迪的手机发征没多久楼上传来一声尖叫,她“噔噔噔”的上楼,试探着进了浴室看见一个被淋成落汤鸡的锦鲤支棱着胳膊对着莲蓬头满眼泪花,“它一下子变烫了,好像咬了我一口。”
于鹿言上前摸摸头,查看烫红的地方发现不严重后手动给她放了一浴缸温度适宜的水。
于鹿言下楼的时候脑海里想,“看来是个不食烟火气的富家小姐。”
第二次楼上传来隐晦的一声“咚”,某人压着嗓子捂住嘴,痛得龇牙咧嘴的时候于鹿言已经在敲门:“怎么了?”
“滑、滑倒了……”锦鲤忍着疼,赤身裸/体趴在浴室地板上,满地的泡泡几乎把她淹没。
所以说之前为什么要把那些不知道是干什么的瓶瓶罐罐挤着玩……整个浴室滑溜到下不了脚。
重洗。
于鹿言有点心悸,“一个人洗澡还能打起来?”
于鹿言抱着电脑面色有些凝重,听闻洗了两个小时的某人的下楼声,看一眼几乎没被自己口水噎死……“你穿反了。”
锦鲤恍然:“原来如此。”
她把胳膊缩回袖子里,十分糙汉的边走边把衣服转了个面,带着滴水的长发走过来。于鹿言错觉自己捡回来的人也许未成年,不,也许都没有断奶,放下电脑就去找了条干毛巾过来给她擦头发。
“你在看什么?”
锦鲤蹲在沙发旁,看着电脑里互相对话活色生香的戏剧很是专注。回问,“这就是拍戏?”
于鹿言边给她擦头发边道,“嗯,现场的原片,还没剪,室外收音不太清楚,也还没做后期。”
锦鲤点头,自己拿毛巾擦着头发,很乖的把电脑推回给于鹿言。
于鹿言蹙眉看了片刻,抱着电脑就地打了个滚,哀嚎连篇,“怎么演怎么演?剧本都来不及看。”
锦鲤眼神丢了个问号。
于鹿言强行降压降噪,“明天就要进组补戏份了。”
这次的角色很急,事实上都市绘老早就开机了,于鹿言这次接的角色其实也很曲折,剧组那边接洽的时候口风很隐晦,大抵是原来选定的扮演者演技过分感人,还作了好几波妖风惹怒了导演,一气之下拍摄大半却被换掉了……于鹿言虽然是千恩万求拿到的这个角色,但也算是救场进组,先前的角色戏份都要重新补拍。
于鹿言前脚答应下来,后脚剧组就喝令明天就得进组补拍。先不说劳务合同压根没开始谈,她也不过才收到了一个电子档剧本,对角色的了解简直是一片空白。
就算是个小配角,也太赶鸭子上架了吧。
可偏偏不敢提出异议……边缘小透明能得到这个机会简直是久旱逢甘霖,就算不是甘霖,眼前这个境况,下刀子下硫酸她也是愿意顶上的。
眼下对方手指一抬,扔了几段先前拍好的现场原话就当剧本研讨和预热,她对着自己角色的原扮演者,那平仄不分的口语台词,眉心一遍遍发紧。
“别着急,你可以的。”
于鹿言一抬头,被锦鲤24K纯美甜笑震住了,好像这个笑透过皮囊抚摸了自己的心。她平日急躁时就打滚干嚎来抗压的时间被迅速压缩,她把打好的电子档剧本整理出来,已经迅速开始熟悉故事,埋头背明天的戏份台词。
晚八点,于鹿言一头从剧本里扎出来时发现收留回的同龄女孩歪在沙发边睡着了——以一个连接了地板和沙发的睡姿。
看着相当别扭和憋屈,于鹿言很抱歉的把她摇醒。
锦鲤迷糊着往沙发上多爬了两脚,动作间五脏庙又咕噜怪叫起来,距离上一次进食过去了六个小时,减肥患者于鹿言还没发作,消化能力感人的锦鲤已经发出了生理本能的抗议声。
“不好意思我忙忘了……”于鹿言匆匆掏出调成静音的手机,忽略掉好几个未接来电,“想吃什么吗,我现在点外卖。”
锦鲤直起上半身找回双眼焦距,盯着循环播放的视频画面,思考着,突然学了一句,“chicken,chicken,chicken……”
画面里,十八线脱线网红在炸鸡店里对着一大盆炸鸡手舞足蹈,夹着胳膊跳着欠抽的脑残舞,语调如出一辙。
于鹿言忽然眼睛一亮。
·
“你吃。”于鹿言把金黄酥脆的炸鸡往锦鲤跟前推,“要是方便的话,你边吃边帮我对对词?”
“好呀。”自无不可。
锦鲤凑过去看着密密麻麻的剧本,炸鸡啃得欢快入迷,比广告演员还卖力。
于鹿言边咽口水边用记号笔在一些对话上标记,“你看,我读黄色的,你读绿色的。你照着读就好,我先脱稿试几遍,再找找感觉演一下。”
“OK。”
锦鲤几下啃干净一只鸡腿,上身坐直,并没有看剧本,斜低着头,有些冷痞的光从眼缝中砸出来,语调既冷又带着揶揄,“我们是招画手,不是小丑。”
于鹿言一愣,反应一会儿接上台词,“我学过,真的……我经常直播给水友画画,要不我现场画一个给您看看?”
这个角色在剧里正好也是个十八线小演员,科班出身,但个性脱线又有点怕生,接不到戏的时候就做做直播当起了网红。出场是演制片人的男主角招剧里的女二号,这个十八线小演员偶然得到试镜机会,因为心虚,跳了一出搞怪舞预热,是众多试镜演员中负责诠释“歪瓜裂枣”的一个。
锦鲤冷哼一声,冷笑得极度锋利,“你是要给我现场直播?”
“不,不是的,王制片,我真的学过……”于鹿言低着头,沉默一会会,声音有点怯弱,“你们不是招演员吗,为什么……为什么要面试这些?”
锦鲤霍然起身,轻蔑的看着于鹿言的发顶,“这个角色在剧里是国内最火的漫画画手,我以为,来试镜这个角色的人起码心里都有点觉悟,你呢,没有基本觉悟,装疯卖傻,恐怕连B数都没有吧……”
“你……你,”于鹿言低着头,双肩抖动着,突然一下子抬起头来,惊喜的抱住锦鲤,“天呐,锦鲤,你怎么会演戏,你演得太好了!”
“嗯?这词不对啊……”
锦鲤被于鹿言扑倒在沙发上,耳边全是她兴奋的叫喊声,“你连词全记下来了?你就看了一眼,怎么记下来的?”
“不是……”锦鲤从角色中脱离出来,艰难的捞过被挤远了的电脑,“这个。”
电脑里还在不间断的回放着一段段视频,于鹿言调大音量,视频中正好回放了那个不近人情的男音,“……装疯卖傻,恐怕连B数都没有吧。”
于鹿言:“……”
她忽然明白了——这是……把视频中,演对手戏的家伙copy下来了?!
于鹿言:“你……”
“演得不对?”锦鲤偷空拿了个鸡翅继续啃食。
“你是天才啊,锦鲤,你是演戏天才啊。一模一样!”于鹿言指着那个男演员的侧脸,“他是国内青年演员中的翘楚——袁峰啊,你看几遍就学下来 ,跟他一模一样!”
锦鲤呲着大白牙,虽然不甚明白这个话语的重量,但……“谢谢夸奖。”
于鹿言:“再来试试。”
·
不用露宿街头的夜晚过得太容易了,锦鲤做为年轻人很快的适应了熬夜,凌晨三点才躺到客房里,抱着于鹿言的平板,在小视频里的烟火人间中半梦半醒。
“吭。”
窗户突然被什么东西磕了一下,锦鲤半张的眼皮一抬,随之又往下坠。
“吭。吭。”
接着两声更大的声响一惊。
锦鲤在入睡前一线再次睁开眼,发现窗帘自己滑开露了一扇窗来,透明的窗面上,有着如同简笔画勾勒的一个厚实的身影轮廓。
“你好。我是大镜。零族的大镜。”
房间里响起来一个中年男音,声音不大,带着点偷鸡摸狗的胆怯味道,但语调隐含着说不上来的怒意,“我警告你,新来的,不要在任何场合,跟任何人类,交代你自己的身份。知道了吗?”
锦鲤看着那个模糊的影子没吭声,目光却像荡着圈渐渐的沉了下去。
许久,她翻了个身,平板顺着胳膊掉到了地上,屏幕一黑,满室静寂。
“睡,睡着了?”
那个简笔画轮廓凭空扭了扭,纸片人一般的从窗户上剥离开,“扑通”一声从二楼窗户上掉了下去,滚成了一个四方脸的大肚子中年男人。
“嘘~”
瘦高个枯瘦B还是万年不改花绿衬衫,一下子捂住刚要哀嚎的四方脸C的嘴,“附近有小区保安巡逻。”
“水桦呢?”四方脸大镜问。
两人滚进绿植花圃里藏好,不多会儿,路灯下被保安追赶的水桦连跑带跳从他们身旁路过,寂静的夜晚被纷乱的脚步声打破了一线。
“看,帮你引开保安了。”枯瘦B人类名叫小青,虽然也是个中年大叔的形象,但眼神中的亲和温柔一副随时溢出的样子,他说话细声细气,但总有点不确定而反复斟酌的意味,“你跟小姑娘说好了?怎么这么快,怎么说的呀?她理解吗?”
大镜不耐烦到极致的冷哼一声,“说好了说好了。行了吧,咱们这给新人当保姆的工作还要做多久,可以回去了吧!”
“你确定说好了?她答应你要保密身份了?”
大镜看了他一眼,十分想不明白有学做人能学到这么啰嗦的地步。见水桦引着人走远了,从花圃里起身,一言不发,愤愤离开。
路灯在虫影飞舞中闪烁了两下,寂静之中传来一声熟悉的哀嚎,三个身影,带着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冒失,一前一后在夜晚里闯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