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长亭外
月将离2019-12-09 07:003,266

  建安城外,十里长亭。

  一列车队缓慢停下,陆陆续续下来好些人,在长亭作别。

  除了头几辆客车,后面还有拖着大大小小箱子的货车,其中一辆板车上拉了一口小巧的棺材。

  “我还没问过你,”姜见鱼伸手掠去棺材上的一片落叶,“为妹妹报仇的感觉如何?”

  袭风抚着棺盖,温柔地拍了两下,轻叹道:“把匕首送进他胸口的时候,的确感到畅快,可时间渐渐过去,我才发现那种快意只停留在手刃仇人的一瞬间,晓灵依然不会回来,回到屋中面对的还是她的枯骨。

  “但若是不刺那一刀让恶人继续逍遥,日后去黄泉见到晓灵,她怕是要怪我这个做哥哥的了,如今把她的骸骨带回家乡安葬,以慰她在天之灵,也算不负。”

  姜见鱼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望着通向天边的远路感慨:“这就要回西蜀了啊。”

  袭风朝她作深揖:“小妹大仇得报,琼华班得以全数脱身,幸得姑娘、哦不,是宁阳公主,幸得宁阳公主鼎力相助,还有曹前辈,八郎兄弟,大恩没齿不忘,顾某再次深谢。”

  曹二文与黑八郎正在与林班主他们还有肥猫小米一一道别,听闻此言,大大咧咧地朝这儿招了下手:“小事。”

  “好啦,”姜见鱼笑了笑,“你都谢了多少回了,菩萨都能给你谢活过来。”

  袭风:“就当是还愿吧,此行一别,公主保重,若日后有用得上顾某的地方,尽管吩咐。”

  “自然用得上,我很喜欢你的戏呢,八成会追过去看。”

  袭风腼腆地抿了下嘴:“既然公主赏脸捧场,若真的来了,那顾某到时专门摆上一场,只为公主你一人表演。”

  “嘘——”她伸出一指在唇边,“可别让安纯知道,她要是发现我独霸你的戏,定要来跟我拼命的。”

  袭风抬头左右张望了一下:“她在眼前时,叽叽喳喳闹得很,今日没来送行,不知为何,我倒有些失落。”

  姜见鱼歪头撩了下高高的辫子,用批评自家孩子的语气说:“那丫头在中秋家宴上无故缺席,齐帝老东西当时没说,事后问起才知道她跑出宫玩去了,便将她禁足一个月,这会儿应该还在宫里面壁。”

  “真是有点可惜啊,”袭风说道,“不过真没想到,你竟是宁阳公主,万公之前也没说,我还道你是哪个大官家的女儿。”

  姜见鱼不知怎么接这话,就“嗯”了声,接着低头研究起地上的蚂蚁来。

  她也没想到她会是宁阳公主。

  袭风:“不过能让大理寺这么快结案,想必也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到的,公主着实费心了。”

  关于这件事,姜见鱼也觉得奇怪。

  她准备好了几套应对之法,正要与大理寺来周旋一场硬仗,却没想到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四个倒霉蛋刺客,被强加了罪名来顶罪。

  也许东齐官员尸位素餐的不少吧。

  为了不让袭风多想,她也不再多解释,摆了下手,云淡风轻道:“既然事情已经了结,那就不要想了,还是想想脚下的路吧,你们这么多人车,此去西蜀至少一个月,想必会很辛苦,盘缠和粮食带够了吗?”

  琼华班走南闯北,这种基本的小事也不必她操心,但谁也不觉得这句话多余,都纷纷笑着点点头。

  尔岚往亭边走去两步,将帷帽上的纱帘掀起,轻轻舒了一口气。

  “尔岚妹妹何时离开?”袭风问她。

  她双目无神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不知该去哪儿,也不知下面该做些什么,唉,好似离了那青楼,我便是个没有用武之地的废人了。”

  “去我家唱曲儿啊,”姜见鱼脱口而出地打趣道,“天天弹琴给我听。”

  尔岚笑嗔她一眼:“我倒是乐意,就怕你那好郎君不愿在府里多养一张嘴。”

  “呸啊!”姜见鱼双眉一竖,“郎君个铲铲!你怎么也嘴坏了?你分明知道——”

  她眼神一瞥,余光扫到袭风和一众琼华班弟子,那些人都不知她的真实身份,便立时改了口:“你分明知道……我是开玩笑的,呃咳,那个,你现在夺了花魁,肯定有不少好人家抢着要你,挑一家喜欢的嫁过去得了。”

  “不去,”尔岚一口回绝,“去了也是做妾,受夫家和嫡妻压迫,这些天我想通了,与其进那高门自讨白眼还求着别人,不如在自己的行当里风风光光做个龙头让别人来求。

  “绛云楼挺好的,只要不再来陶益那种货色便也没什么,妈妈自然不会亏待了花魁,等往后我上了年纪,就接替妈妈做个鸨儿,招呼姑娘上这里、去那里,照样‘呼风唤雨’。”

  “那敢情好啊,”姜见鱼大笑道,“有你坐镇绛云楼,我在建安也有个好去处。”

  几人说说笑笑地又扯了一会儿,尔岚老是逗弄姜见鱼,用格外内涵的词句调侃她和她的好郎君,惹得她红了脸,气急败坏地团团转,冲着她直呼“下流”。

  “哦?”尔岚媚笑一下,“你若是不懂那些隐喻,又怎么会知道其中含义的?看来……宁阳公主也不是个本本分分的好姑娘呢。”

  姜见鱼沉痛地悲呼一声,几乎要仰天长啸。

  若尔岚是个男人,她早就冲过去和他干一架了。

  她之前将“我家”两个字讲得顺得不能再顺口,外人耳中听不出什么,而知道内情之人心里则各有喜忧。

  秋月和冬阳偷着乐,她们不觉得石沉大海的段子初能被真正找到,铁了心要让姜见鱼在秦王府里生根发芽结果实。

  段子初当初是逃婚走的,就算找来,那还能老老实实留在秦王府里么?

  按她那柔弱内敛的性子,硬要在府里待着也是终日郁郁,整天愁眉苦脸的,下人也跟着不好过,还不如姜见鱼这样欢欢闹闹来得愉快。

  眼下她与秦王的事好像有些苗头,两人会有意无意地从下人口中打听对方的情况。

  “他回来了吗?”

  “她吃了么?”

  “他睡下了吧?”

  “她起床了没?”

  这些平淡的关心从中秋那日之后就时不时地在宅子里传来传去,整座王府中都漾着一丝若隐若现的香甜气息。

  秋月和冬阳也在暗中尽力撮合,如果发展顺利,两人应该不久就会住到一屋去了。

  曹黑二人心底隐约觉得姜见鱼发生了一切改变。

  她终日戴着越无疆母亲的玉镯,开始花更多时间关心自己的衣妆,男装也不太穿了,饮食变得清淡,还会算好了时间逗留在越无疆书房的院门外假装与他偶遇,两人拌上几句嘴,又藏起笑意分头走开。

  这一看就是他娘的思春了啊。

  而她嘴上还死不承认,倒怪旁人神神叨叨地瞎猜。

  曹二文一边听她的命令去派人继续打听有关段子初的线索,一边还是听她命令去跟踪越无疆看看他每天都到哪里去忙,可回回都跟丢。

  “二舅你跟紧一点啊,那家伙要是敢上青楼,你就当场把他给我绑回来。”姜见鱼愤愤道。

  不是曹二文跟得不行,而是越无疆实在太精,知道身后有尾巴,

  也不知这个大王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到底喜不喜欢、留不留下也给不出句痛快话,让下面的人执行起来放不开手脚。

  口是心非,前后矛盾,或许连她自己也没弄清。

  思春姑娘的心啊,总是乱七八糟的。

  曹二文也耐心地等她理清头绪,毕竟在找到段子初之前,尚有时间。

  此时的长亭这里,还有一个落没的身影不声不响地坐在远处与大家疏离,对这些人的热闹提不起半点兴趣。

  萧暮不认识袭风和尔岚,也不知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姜见鱼只说:“都过去了,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份风险。”

  告诉我是“风险”么?

  萧暮遥遥看向姜见鱼,忽然觉得她在提到那个男人时、脸上故作愤怒实则羞赧的神情看起来特别扎眼,,

  他目光黯淡下来,低头慢慢搓着手。

  “哦,忘了给你介绍,”姜见鱼带着袭风和林班主走来,“这是我发小,叫萧暮。”

  萧暮立刻抬起头,干净的眸子又亮起往常的神采,就像冷落的妃子被皇帝翻了牌子那般暗自欣喜。

  鱼儿笑,他就笑,面对鱼儿,他怎么都不会挂着脸。

  但他更希望她用“青梅竹马”来介绍自己,而不是“发小”。

  要说发小的话,黑八郎也算,归云寨里还有一箩筐。

  姜见鱼指了下萧暮,与有荣焉道:“他很有乐才的,精通音律,什么都会吹,笛子啊箫啊上手就会,现在在吹尺八,喏,那个就是,尺八的音色最适合离别了,萧暮来,给大家来一曲送行。”

  “好。”萧暮听话地点点头,从身后抽出尺八。

  苍凉悠扬,优璇寂寥,阵阵颤音好似哭泣,尺八果然是离别之声。

  时近中午,琼华班一行也不再久留,伴着乐声上了车,不多时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就在天边的车尘逐渐消散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凄惨无比的哭腔:“袭风!袭风啊!”

继续阅读:第60章 我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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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大王,妃同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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