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罕见奇女子
月将离2019-12-17 07:003,580

  那如妃平日里常跟在陶婉容后面拍马屁,人也相当机灵。

  倘若“解读陶贵妃的表情与用意”能纳入科举的话,她一准能摘个状元。

  这会儿她只瞧见陶婉容的眼珠子朝这边动了一下,立刻就意会,当即挑开话题,又把事说回了姜见鱼身上,打着哈哈道:

  “看来公主小时候是个淘气包呢,谁家的孩子还没皮过?我那康儿昨儿个乱跑摔了一跤,腿上摔出了个小口子,回来疼得直叫唤,不过男孩子嘛,磕磕碰碰也难免的,疤痕不影响容颜倒也不妨事。

  “而像宁阳公主这样皮出一手疤的虽然少见,但也可以理解,听闻公主自幼丧母,是被蜀皇从宫外抱回来的,过继到一位无子的妃子名下养大,可养母哪能如亲生的一般?想来终归是少了些……”

  她顿了一顿,把即将溜出口边的“管教”给咽了回去,觉得自己不必这么直白刻薄,说话留三分,人家到底也是个公主,就重新换了个词:“……疼爱的,唉,公主看来是个苦命孩子。”

  周围的女人也跟着一片叹息,眼角却不乏舒眉展目的调笑之意,一张张“看出殡嫌殡不大”的脸,唯有梅氏稍显不豫地偏头抿了口茶。

  姜见鱼再不开窍,也能听出其中的揶揄。

  毕竟宫里娘娘阴阳怪气的冷嘲暗讽与市井坊间里婆娘叉腰骂街在本质上并无区别,只是披了一身华丽的衣袍和假作关切的高尚嘴脸。

  她先前听说了些自己在城中的风评,褒贬不一,男女评价截然相反。

  年轻男人们觉得宁阳公主是个罕见的奇女子,颇有几分不羁于世的风流,为之倾慕者众,都想亲眼见上一见。

  在寻常大多数妇女眼里,她就是个不守妇道的浪荡逆妇。

  而在腐朽老古板的女德学斋里,已经有老不死的东西写出了批评她违乱纲常的檄文,还将她那点逛吃逛吃的破事扭曲夸大一番,收进了女德课本作为反面教材,说她是“当世妲己”,被列入了“红颜祸水乱国十害”之一,甚至准备联名上书要求秦王休妻,让她滚回西蜀。

  宁阳公主女扮男装混迹勾栏瓦舍,和戏子歌女相伴为伍,本就在假正经的人中捞不着什么好名声。

  再经人肆意夸张,放到上流贵眷乃至宫廷女子的眼里,她已经成了个祸国殃民的大妖女,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与“此等凡间”格格不入的妖气,进宫自然也不会受到多好的眼色,不被喷口水就不错了。

  这便也不难理解为什么这些娘们看她的眼神里都带刺,总是找了机会来明里暗里地糙她。

  姜见鱼此时不愿发作,本想把那话当个屁,琢磨着要不要再去个出小恭,或者干脆出大恭好了。

  可刚刚才回来,此时若再借口溜走,要么让人觉得她怂得窝囊,要么让人以为她肾有问题。

  她想想还是不打算忍,硬声顶了回去:“那倒不苦,养母妃待我很好,视我如己出,况且我并不是自幼丧母,生母只是不想入宫受那约束而已,诸位应该也深有体会吧……”

  她举目扫了一圈,眼睛弯弯,露出一个明媚的笑,清脆道:“宫里是非多啊,你们看眼下不就是么?也不知这位娘娘从哪里听来的流言蜚语,那造谣之人这么爱添油加醋,上辈子应该是个厨子吧?”

  梅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掩帕恢复了神色。

  而旁边的是非娘们哑口一愣,面面相觑,各自偷偷瞄了眼陶婉容的脸色。

  关于宁阳公主的事,基本都是从她那张红口白牙里传出来的,贵眷圈子里的言论风向也皆以她的喜好为引领,以她的心情为阴晴。

  她说杏花在八月开,那八月以外的日子里就绝不会冒出一片杏花瓣。

  假使有杏花在三四月里正常开放,她便会用令人如沐春风般的微笑将杏花摘去,并且让那些花觉得一定是自己开错了时间。

  姜见鱼说者无意,她自然不知道流言是怎么传出来的,不吐不快,想到就说,早把秋月嘱咐的“少说少错”给忘到山的那边海的那边去了。

  当然也没有指桑骂槐的意思,就算是那造谣之人当面站到眼前,她估计也不会收口。

  而旁观的听者有心,全都表情复杂地瞟向“上辈子是厨子”的陶婉容。

  她倒淡定自若,浅笑着看了眼姜见鱼,就像一个在听晚辈讲什么有趣故事的和蔼婶婶,优雅地垂了下眼皮:“宁阳公主真风趣。”

  旁观的娘们一瞧,也都纷纷跟着轻笑起来,银铃般地附和一二。

  不光宫里是非多,只要跟宫里沾了边的女眷,哪个能逃得掉被人嚼舌头和丢白眼的命?

  终日活在他人的目光和口水中,纵使一人之下、富贵无边,也不见得能乐得真心,未尝不是一种悲哀。

  身在这个圈子里便只能跟风行事,而特立独行不从众的那些,也不会出现在今日的场面里。

  过了今日,姜见鱼估计要被人嚼穿舌头,她的喷嚏或许能打到天上去。

  一直不声不响的梅氏忽然开了口:“宁阳公主前几日经历那样的变故,如今还能这般言笑晏晏,看来心态是极好的。想必令堂一定是个开朗豁达的性子方才有女如此,现在坊间都在传扬公主你仗义疏财、救助百姓的佳话呢。”

  梅氏全名梅若云,说话细声细气,模样清清淡淡,在女眷中不算出挑,然而像是个会吟风弄月的才女。

  她眼睛略小,微微向下的弧度多了几分慵懒,不愿睁开似的,在白净的脸上显得素洁恬淡。

  眼角一颗小巧的泪痣落得恰到好处,又添了几分柔媚风韵,与越明弛那温文儒雅的模样一搭,俩人是相当登对的夫妻。

  她一开口,瞬间引来了一些窃窃的奇怪目光,旁人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发声,视线里都带着不加掩饰的意外。

  姜见鱼用她那不开窍的榆木小脑瓜仔细想了想,觉得她那话里没有别的意思,不像其他娘们那般美言带刺,便对她点了下头。

  而顺着梅若云的话,她难免想起已逝母亲的容颜,音犹在耳的爽朗笑声,眼中露出些怀念。

  有一人问道:“那公主可有见过自己的生母?”

  姜见鱼正要脱口直言一声“当然了”,脑子突然提了个警醒,赶紧把自己放到段子初的位子上,以她的处境稍作细想,收紧口风:“不曾见过,只是听父皇偶尔提起,说想念她的笑声,她的笑能让人心情都跟着变好,我方才知道她应当是个爽朗开怀的人。”

  旁人感慨道:“什么样的母亲会不想见自己的孩子呢?”

  姜见鱼稍稍低下头,不说话了。

  她知道阿娘常常独自去益都,也不知是不是去看段子初的。

  虽然两个女儿一模一样,但既然知道宫里头还有一个,又怎会真的将另一个放手?

  她搞不好还偷偷溜进宫里去看过段子初呢,或是还与段修文藕断丝连也说不定。

  周围的女人也许是因为提到了母亲与孩子的话题,似乎发了点善心,没再拿此事追问,也能感到她们的目光不再那么侧目紧盯,气氛稍微缓了下来。

  “有女若此,方知其母为人也是独一无二的。”陶婉容朝旁扬了下手,“好了,都散了吧,放着大好的景色不看、珍馐不食,我这小局难道是白摆的么?”

  围拢一圈的女人们这才了兴致,纷纷欠身告退,像被清风吹散的灵动花瓣,四散到别处妖娆。

  “宁阳啊,”陶婉容眯眼笑着问来,“你留下,本宫有话问你。”

  她刚要起身回去吃那盘心心念念的菊花糕,无奈地望去一眼,又只好坐了回来。

  陶婉容左右看看,放低了声音,以母亲般的温暖亲切问道:“你与无疆那孩子相处的可还好吧?”

  姜见鱼想到自己画的“丑陋的越无疆图集”,赧笑了一下:“一切都好,谢娘娘关心。”

  陶婉容又看看她的左手腕,关切道:“可本宫怎么听闻,你二人似乎并不同寝呢?”

  她在中秋宴上问过一回越无疆,他的回答是“有过几次”,她不信。

  安插在秦王府的眼线可不是这么说的,就偏要再来问问。

  姜见鱼表情磕巴了一下,方才怼向宋氏和如妃的硬气顿时一扫而空,红了脸,小声道:“我、我们……同的。”

  若是放在半个月前,那会儿还没对越无疆产生奇怪的想法,她大概会硬着嗓子朗声回道:同啊,怎么不同?我俩好得很。

  现在却做贼一般地怯怯懦懦,好像越无疆就在附近,怕被他给听见似的。

  陶婉容:“既是如此,本宫就直说吧,成婚都三个多月了,你这肚子怎么还没见动静?”

  姜见鱼心道:我肚子有动静啊,它说它想吃那块菊花糕。

  “才三个多月,暂且不急吧。”她说。

  陶婉容向下瞥了眼她手腕:“那无疆母亲的镯子,你可保管好了?”

  姜见鱼正要解释,嘴巴刚张开吸了口气,陶婉容又拍了拍她手示意她不必多言,自己说道:

  “你们俩口子要怎么过是你们的事,但无疆是帝子,身负为东齐宗室开枝散叶的重任,他现年已经二十有五,再不多久便及而立,膝下无子可怎么行?

  “女人家生子要趁早,你是桃李之年尚且不急,又贵为公主,与他吵了架、使些小性子不愿同房这都可以理解,但无疆不能再等了。

  “老四的媳妇可是刚进门两个月就有了身子,老五么……”她望了眼不远处的梅若云,藏起隐晦的表情,“……总归是有个儿子的,你这肚子迟迟没动静,旁人未免多说闲话,久而久之,叫人说你身子不行可就不好了。

  “不若这样,本宫知道有一户好人家的女儿,生得灵秀嫣然,人也大大方方知书达礼,给无疆收作侧室颇为合宜,你是王府主母,便先来问问你的意思,你觉得如何?”

  姜见鱼:“……”

  如何个屁!越无疆不准给老子纳小妾!

继续阅读:第76章 俗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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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大王,妃同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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