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老骥折刃
月将离2020-01-02 06:003,343

  曹二文迅速几指连射,对着黑面具的几处关节穴“咻咻”打出一连串暗器。

  可哪知他在关节的位置好像也有防护,巨大的指力打在他身上就跟小孩子弹弹珠似的。

  不过暗器的尖刺割破了衣服,露出底下银光闪闪的锁子甲。

  曹二文曾在黑市上见过一件做工粗糙的,但因为太贵,当时寨里还穷,就只能馋巴巴地走了个过眼。

  之后姜见鱼“发了横财”,他却再也没见过类似的甲衣,想不到这北凉细作身上竟穿着这么好的甲。

  一个失神的片刻,黑面具已经冲到了姜见鱼面前。

  她自岿然不动,目光一凝,眼里像是藏着两把飞刀,行将出鞘似的,紧紧盯住黑面具那挥至面门的刀刃。

  刀风袭来,带起两缕发丝,她猛地缩身一滚,滚到马肚下,同时双手往上一插,从极其刁钻的角度捅进马肚两侧的肋间。

  黑马蹄速不减,仍在往前冲去,这巨大的冲击结合两把利刃的捅刺,瞬间血喇喇地在它身体两侧开出两道殷红深彻的裂口。

  从前肋到大腿根,皮肉翻飞,血光爆绽,长直的伤口里骇然淌下森红的马血,血帘一样挂在肚子上。

  那马好像还没意识到自己被破了肚,高头大马反应却不大灵光,只是跺着蹄子喷响鼻,带着主人又往前冲了几步,深一腿浅一腿的站不太稳。

  黑面具高高骑在马背上,没发现马肚下的异样,只当是这丫头躲得快,情急之下钻了马胯,蔑笑一声,掉头举刀想要继续冲来。

  但当他刚转过头来,悚然发现土路上有两条拖了很长的血迹,斑斑点点,惨烈无比,从姜见鱼身边一直蔓延到自己的马下。

  “什——”

  不等他低头看清,黑马肚子里就翻滚起来,“咕哩咕噜”地往外鼓着东西,伴随粘稠的液体“吧嗒吧嗒”往外漏。

  这种异样的动静像是在搅肉馅,令黑面具一个寒颤从脊梁骨打到了天灵盖。

  黑马长吁短叹,眼里满是惊恐与绝望,来回踏着蹄子,最后用力一跺,肚子两边的伤口里,“哗”一声涌了出来,黑红的肠子和内脏稀里哗啦地落下,糊了满地泥,堆成一座矮矮的血肉小山丘。

  这景致,好似鼓鼓囊囊的包袱被人撕开了一道口,外皮再也兜不住里面沉重的物件,撑破了皮,一触即溃。

  黑马肚子流空了,硕长的伤口凉飕飕地直蹿风。

  它终于丧气地叹出一口气,好似一股弥留的怨魂,四踢一软,轰然倒下。

  黑面具猝不及防,猛蹬一脚马鞍,纵身跃起,沉重地落到旁边站定,这才把被剖腹的坐骑看了个全乎。

  从他梗着脖子的僵硬站姿来看,不难猜出黑面具下一定是张惶惶震惊的面孔。

  在这骇人场面下,蓬勃的朝阳都显得惨淡了,了无生趣地照耀这个被抽掉三分魂的人,就连纯黑的面具也好像褪了色,变得灰黯鬼祟。

  他在面具里低促地喘气,几息之后,终于看向漠然持匕的姜见鱼——酿成此出惨剧的“罪魁祸首”。

  黑面具重新握紧长刀,不再敢轻视半分。

  远处的冷烟雨也无法安然旁观,挺马走近了几步,握住腰间玉扣。

  而不存不济的萧郁却像是突然被提神醒脑了一番,得意地瞥着冷烟雨:“见识了吧,这就我们归云寨的小大王,你那个黑手下估计玄了嘿。”

  冷烟雨不想搭理他。

  并且觉得这个被人们传得神乎其神的军师好像有点疯疯癫癫的。

  要说弄出这么个场面的是那个瘦精精、使暗器的老男人,冷烟雨勉强还能信服,可这“杰作”的确是出自一个少女之手,他亲眼所见。

  她自知力量不敌,就以灵敏迅捷为先机,出招诡诈刁猾,下手狠练老辣,男人都要逊色到发白。

  冷烟雨眉头紧锁,不禁暗忖:她真跟那个凌霜出自一个娘胎吗?俩人怎么看都不是一个物类啊。

  况且这妮子才点多大?恐怕连二十岁都没有,就这么难对付,留着她,日后必成祸患。

  冷烟雨扁嘴低哨一声,尖锐的呼啸穿透面具响彻山间,宏亮,干脆,杀气腾腾。

  他被追得烦了,要黑面具立刻杀了她。

  黑面具领了命令,拔足蹬起一串尘,提刀奔着对面二人劈去。

  曹二文早下了马,抽出血迹尚未擦干的刀,与姜见鱼同时上前御敌。

  这二人一个使双匕,一个使刀,两人加在一块,刀刃上下翻飞舞成了花,却都没能伤及黑面具一丝一毫。

  他的长刀比其他黑面具的要长不少,比曹二文的百炼钢刀也还要长出一掌,窄背直刃,线条尖锐洗练,一道血槽隐隐发黑,里面像是沾着怎么都洗不脱的血渍。

  这把刀平常若光是收进鞘、静静地放在那里,也很难藏住森然利刃中几欲喷发的恶意。

  要是给这刀求个签,那和尚必然会说:施主,这是百年难遇的大凶之刃,必须要买张符咒才能镇住。

  大凶之刃一旦挥动起来,厉风到处,沉猛的杀机就已经让人胆怂了大半,似乎没有一件像样的兵器能扛得住它。

  锵——

  曹二文的钢刀被削断了。

  被砍飞的上半截刀刃在空中飞快地飙了几个旋,一头扎进路边的树干上。

  倒霉的树干约莫一掌宽,“咔嚓”一声裂了,树皮“啪啪”绷开,随即折腰,吱呀哇啦地朝路面上垮下,枯颓树冠的阴影像老妖婆的魔爪一般,朝着曹二文不偏不倚地笼罩下来。

  姜见鱼正帮他引走黑面具的续攻,两匕砰砰哐哐缠斗着长刀勉强拖住攻势,见树倒了,她大喊一声要曹二文避开。

  树倒得并不快,连个孩子都能跑开。

  可他腿下就跟生根了似的,上身想要跑,腿却带不动力,酸痛的膝盖成为此刻拖累性命的桎梏。

  曹二文向来沉稳的面色此时露出几分惶急,拿着断刀拧过身,想要拼命迈开腿,却顿失了重心跌坐在地。

  树干随着萧条的树冠唰地压了下来,重重砸在他两条腿上。

  “二舅!”姜见鱼急得冷汗都下来。

  “曹老弟!”

  萧郁也忍不住喊起来,想要跳下马去,被冷烟雨死死扣住脖子,转眼晕了过去。

  曹二文觉得自己腿要断了,硬是没吭声,憋红了脸,使劲去推树干,效果微茫,接着又用断刀去撬,才勉强挪开一点。

  黑面具低声冷笑:“老了啊。”

  姜见鱼听得磨牙凿齿,猩红了眼眶后退一步,想要去帮二舅脱身。

  她的格挡一松,黑面具的长刀瞬间压迫下来,寒光锃亮的刀锋逼至她面门。

  他力量太大,姜见鱼撑直的弓步也开始晃动,虎口隐隐发痛,似乎被撕裂,两脚被黑面具推着后嵌进了泥地里。

  就算不是为救曹二文,也不能再这么僵持下去,她果断内收匕刃,借力引力,突然反手下铲,绞开长刀,把黑面具的一腔蛮力往旁边卸掉。

  只一个抬眼的时间,她已经钻到空子脱了身,几个起落蹿到曹二文身边,准备帮他抬树,一边还侧身提防着慢步靠近的黑面具。

  “别费力了,”黑面具提起长刀,“今天你们都得死。”

  姜见鱼不及转身抵挡,下意识地扑身护住曹二文,曹二文咬牙抄起断刀,一个撂手猛甩,对准黑面具的靴子掷去。

  他不至于还穿着锁子甲做的袜子吧?

  刀即便断了,只要使用得当,也还是能发挥它最后一丝余热为主人效力。

  而黑面具脚上……也果然没有锁子甲做成的袜子。

  断刀破风划过,准准楔进他的右脚,巨大的钉子一样把那只脚钉死在泥地上,脚背上直戳戳顶着一个刀柄。

  黑面具惨痛地嚎叫一声,痛弯了腰,“嘶嘶”倒抽着气,光听声音就知道面具底下必定是一派口沫横飞的光景。

  接着,他发泄似的,一刀狠剁在树干上。

  又是“咔嚓”,树干断了,断得正是地方,姜见鱼和曹二文见机同时发力,一撬,一推,终于把双腿拔了出来。

  简直不知道黑面具是来杀人还是在帮忙。

  他抖抖缩缩地握住脚背上的刀柄,急喘几下蓄力,再深吸一口气,猛地发劲,把扎穿脚面的断刀连血带泥地拔了出来。

  黑面具低吼着扔开断刀,撑着自己的长刀重新站起,垫脚跳了几步。

  再抬眼时,姜见鱼已经架着曹二文退到了远处,曹二文还剩一条腿可以堪堪蹦跶,捡了根粗树枝当拐棍。

  他虽然没有外伤,但伤到了筋骨,再加风湿,每跳一步都是龇牙咧嘴的疼痛。

  其实他从山脚废村上马后就已经开始犯病,膝盖被无数犀利尖酸的小刺蛰得要发疯,一直忍着没说,此时拖了后腿,愧疚得不行。

  曹二文想好了,今天可能真要栽在这里,就跟那棵树似的,那么自己拼死也要拖住黑面具,让姜见鱼可以上马逃离。

  而那边黑面具也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脚都这么着了,还要坚持杀人。

  他把长刀当拐棍,一瘸一拐地走着,竟也像曹二文那样蹦跶起来。

  吃一堑长一智,他以后怕是要穿锁子袜了。曹二文想。

  黑面具没走多远,忽然被人拍了拍肩膀,转头一看,冷烟雨。

  “时候不早了,”他轻轻握上玉腰扣,“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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