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暗度陈仓
月将离2020-02-14 05:004,515

  两个双生宁阳并排坐在床边,一个拘束端方,一个肆意盘腿,两人模样相仿得几无差别,但此时只用余光瞥见一个影子的气质就能轻易分辨。

  越安纯揉揉眼睛,紧紧盯着姜见鱼和段子初,左边看看,右边瞧瞧,眼神已从最开始的震惊变为平静,继而开始专注地寻找两人的差别,口中还直道“稀奇”,恨不得把脸贴到姜见鱼鼻子上。

  “走开。”姜见鱼冷声警告她,“再近我扇你。”

  “你才舍不得,”越安纯,“我是你娃儿她姑。”

  “老子还没娃娃!”

  越安纯猛一听“老子”二字,极其响亮顺口,听起来还相当有气魄。

  她下巴顿时有些下滑,咂摸着重复了一遍:“老……子?老子,老子!”鬼丫头叫起来一声比一声响,还底气十足的,“老子!这么个叫法可真爽快!”

  姜见鱼赶忙止住她:“啊呸,你可别学顺嘴了,要是叫人给听去,该说你这公主——”

  “放心,”越安纯拍拍她,“老子心里有数。”

  姜见鱼:“……”

  段子初五味杂陈地看着这两人,不知该插什么话,就索性安安静静地坐着。

  越安纯瞟她一眼,勾搭过来:“原来你才是真正的‘段子初’,我之前还对着这个什么鱼喊错了好久的名,她也不嫌别扭。”

  那个什么鱼:“……”当然嫌啊。

  越安纯一惊一乍地东问西问了好一会儿,随后又一本正经地分析道:“所以你们二人都是蜀皇的女儿,也都是西蜀的公主,那并不算欺盟吧?”

  “当然算,”姜见鱼皱眉敲敲她脑门,“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俩不是个一人,就是欺盟。”

  “别敲了别敲了,”越安纯捂着额头边躲边说,“我明白啦,我只是在想,若能与父君开诚相见、主动说明原委,他或许不会怪罪。”

  姜见鱼轻拍她一下:“想什么呐?这样无异于自投罗网,不仅我们和西蜀倒霉,你三哥和老六也要牵连进去,如今你也知道了,这下可好,你们兄妹三人就手拉着手关牢房吧。”

  段子初也忍不住终于开了口:“东齐帝平乱拓疆、整顿内吏、轻摇赋税,当世声望胜极,自视为一代雄主也确有其实,这样的人,绝不会允许自己受到蒙骗,一旦知晓内情,撤军不说,掉头来攻打西蜀也不是不可能,所以万不能松懈。”

  “嗯,”姜见鱼点头附和道,“就是这个意思。”

  越安纯被她俩认真的语气带得严肃起来:“那这事还有谁知道?”

  姜见鱼掰着手指头:“你三哥,秋阳冬月、二舅八郎,老六,哦,还有归云寨里一百多号人。”

  她两只手数不过一百多号人,就随便甩甩手,好像并不太在意的样子。

  段子初心有疑虑,小声问向姜见鱼:“你寨中那么多人,就真能保证一个也不会走漏风声么?”

  姜见鱼坚定地点了一下头:“放心,那些都是家人,一定——”

  “老六?”越安纯吃了一惊打断道,“六哥那家伙居然都知道我却还不知?你可是我亲嫂嫂,三哥他还拿不拿我当亲妹?”

  姜见鱼两手一摊:“我反正视你为亲小姑,他拿不拿你当亲妹就不得而知了。”

  越安纯追问:“那我三哥得知真相时是什么反应?他就不生气么?”

  段子初也转头看向姜见鱼,她还从跟自己没说过这事,那个脸色冷如铁板的秦王看着也不像是能容忍自己被蒙骗的人。

  姜见鱼被两人齐齐盯着,忽然生出了些羞怯,想起越无疆在归云寨时得知自己真实身份时的反应,眼里的惊异只闪过一瞬,随后的那种眼神令她现在想起也还是会不禁面红心跳。

  “他……”她浅笑着回忆道,“他没说什么,他不在乎名字,只要……只要是我就好。”

  越安纯听得头皮发麻,不禁搓了搓手臂:“是么,不像是他会说出来的话啊。”

  姜见鱼心说:你可不知你哥是个什么闷骚的下流胚。

  段子初听罢,低头抚着小腹暗叹道:鱼儿何其有幸。

  ……

  ……

  秦王府,前堂。

  “三哥,我听说那个用大象乱城的定风班在西蜀时就曾收过一个变幻术的扶桑人,建安的扶桑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而他也是个变幻术的,万一此人与那些匪徒真有什么关联,哎呀你可就……”

  越良弘轻描淡写地说着,落井下石的喜悦油然上脸。

  越无疆扬起眉毛,心道:呵,原来你打的是这个算盘。

  随即表现出一丝恍然,若有所想地点了点头:“四弟的顾虑不无道理,大理寺的事情我向来是生疏的,不如四弟你详熟,此时才知其中关联。

  “唉,既然如此,那昨晚便不该让他离开,必得就地抓捕严加审问才是,竟叫他们领赏走了,我看不如这样,咱们一起去请父君下旨调派建安卫,全城搜捕那扶人,或在城门布防,总能抓住的。”

  越良弘略微犹豫道:“可新春之际大动干戈,怕是不妥。”

  “若扶桑人真有嫌疑,就该全面搜查以绝后患,但父君那里……确实不便奏请,到底只是四弟的怀疑罢了,无功而劳……”越无疆摇了摇头,“不好交代。”

  “三哥,”越良弘笑眯眯地弯着眼睛,“你确定那二人不在你府上?”

  越无疆暗自冷哼,微嗔道:“四弟这话什么意思?早已说过,平白无故怎会让两个变戏法的艺人留宿?你是信不过为兄?”

  “岂敢?只是怕府上下人里通外人,自作主张,给三哥落人口舌。”

  越无疆面色微嗔,语调也变得深沉冷厉:“此等逆仆若被我发现唯有杖毙,不过据我所知,我秦王府上倒还没有这样不要命的,四弟又是何故做此想?居然都怀疑到我府上来了?还想搜我家宅不成?”

  越良弘的人在秦王府前后门外暗中守了整宿,直到方才他带着家人抵达时,收到的消息都是不曾见到扶桑人离开。

  自己手下断然不会看错,故此确定那二人仍在府中。

  而他此时察觉越无疆表情不豫、已然动怒,过于紧追不舍会暴露自己派人暗中盯梢秦王府的事,自己不占理,便缓下口气说道:

  “哥哥想到哪里去了?我也是为了三哥着想,谁府上还没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上个月我家还清掉一个往外偷卖银器的,这便心有提防,想说既然昨夜带了外人回府,不论如何都应以谨慎为上。”

  越无疆朗笑两声:“四弟未免太过谨小慎微,都慎到我家来了,即便仆婢们吃里扒外,那留两个变戏法的艺人作甚?是能买了赚钱还是逼他卖艺供自己独赏?未免也太离谱了些,你这心担得可真宽。”

  越良弘心知肚明他的暗讽,缓缓摇头吹着茶面,笑而不语地抿下一口。

  “不过四弟既是好意,我也心领了,至于那扶桑人,倘若四弟真的在意,或可去蓬莱阁询问万公,听闻年宴艺人都经他挑选才得入宫。”

  万百戏看起来虽是个平易近人的戏楼东家,模样也胖得普通,但因写戏而颇得越征赏识,两人私交不疏,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问从万公口中到话的,就连几位帝子也要让他三分,而越无疆与他的秘密关系则是另说。

  越良弘才不会去碰这又硬又滑的老泥鳅,清脆地放落杯子,朝越无疆微微颔首:“三哥说的,那今日不再打扰,这便告辞了,请三哥代问公主安好。”

  “自当,”越无疆朝大门伸去手,“常乐,送客。”

  常乐正领着越良弘出门,赵王妃宋氏,朝越良弘轻摇一下头,表示宁阳公主那儿一无所获,两人道别后离开了。

  越无疆孤身立于前堂门外,背手望着冬季湛蓝的天,轻轻叹了口气。

  曹二文拄着拐一步一歪来到他身后:“殿下有何打算?”

  “他是有备而来,”越无疆说,“也必定在府外安排了眼线时刻紧盯,就等着我现行,而日后还不知会生出哪样变故,那两人必须尽快送出。”

  曹二文:“……那要如何?”

  越无疆眼神往旁一偏,看向书房的方向:“总之不能走门了……”

  ……

  ……

  入夜,秦王府的书房内,几个攒动的人形在窗布上投下静默无语的影子。

  越无疆点上几盏长明的鱼油灯,接着走到书架前,伸手在框边摸索一下,用巧劲压下一枚不起眼的刻花铆钉。

  咔哒——

  一声脆响从书架后的墙壁中传了出来。

  接着又是接连几声机括的联动,书架从中间缓缓向两边滑开,露出后面老旧未漆的墙壁。

  越无疆伸手轻轻一推,墙即变门,向内开去,暴露出后面漆黑狭长的砖石通道。

  在场众人同时屏息,屋内齐声呼出一片徐缓的气息。

  他对此并无解释,一手在前提着鱼油灯,另一手牵紧姜见鱼,后面的人随即跟上,一同进入这莫名出现的长密道中。

  浅井剑一被紧紧蒙住了双眼,不知身在何地,也不知要去何地,只知身边一左一右是那个姓黑的胖子和一个叫诸葛什么的。

  “凌霜”也在。

  两人终于还是在王府里见上一面,他惊讶于她衣着的转变,从一个穿不暖吃不饱的小乞子转眼变成了身着厚裘抹淡妆的典雅淑女。

  与她简短地说了几句话,也都是再普通不过的问候,先前淡如甜水、若有似无的亲近仿佛不复存在。

  浅井似乎从没说过“想带她回老家”的那些话,段子初也打消了一切与他走到一起的可能。

  二人之间只剩下平淡的客气,都知道此别之后不会再见。

  随后,浅井就被严加看管起来蒙上了眼睛,被带到了这个“咔啦咔啦”响着机括的房间。

  他从脚步听出旁边有不少人,有男有女,像是约定好了那样不发一语,连“凌霜”也不再说话,并且有意与他分开了一些。

  然后,他被人架着通过一条极长的通道,并不太冷,很明显有着潮湿的泥土味,可以判断是在地下。

  浅井两眼一抹黑,在心中默数了很久的数,几乎走了快一炷香半的时间,前面人终于停了,踏上几级台阶,进入一处木板地的房屋。

  香火味?

  寺庙么?

  浅井感到纳闷,随即又被招呼了好一阵的左拉右拽,被人拎鸡仔似的牵着走上地面。

  这里很安静,也许是离城中心很远的地方,浅井通过步行距离和香火味依稀判断这里应该是青龙寺,但不知秦王府又怎么会有密道通来。

  众人又在街面上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又进入一座院子,最后终于来到一间升着炭盆的屋中。

  屋外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浅井能感觉到凌霜被带去了另一间屋子,与别人不知说了些什么。

  “今晚现在这儿休息,”诸葛丙丁铺好床铺,搬来一个小箱子,“明天一早随镖局出城,送你回扶桑。”他拍拍箱子说,“你的钱都在这儿,一文不少,安心回家吧。”

  浅井的眼睛从久闭的黑暗中缓过来,依稀的视线逐渐清醒,他发现这里是个累满木箱和麻袋的地方,像是商人们堆积货物的货栈。

  “凌姑娘呢?”他仍然不禁想问。

  诸葛丙丁冷着脸:“她已经与你无关了,早点睡,我今晚会看着你,外面还有人,别想着逃走。”

  浅井不想逃,他想去茅房。

  然后在诸葛丙丁的陪同下,两人来到屋后的茅房,

  浅井沿路趁机观察了一眼院子,蒙着油布的大木箱、卸了马的货车,这里的确是个货栈,对面的屋中有光有人,人影晃,人声低,“凌霜”也许就在那里。

  诸葛丙丁想看着他出恭,浅井连忙摆摆手:“不雅不雅,我出大恭,窗子还没我脸大,跑不掉的。”

  “那你快点。”诸葛丙丁撂下话,合上门在外面等。

  浅井揣着袖子想了想,从满褂的口袋里摸出一份纸币,写了一个端正的“凌”字

  紧接着大袖一甩,竟然从袖口里扑棱出一只灵巧的灰鸽,顺着他的手臂迈着小爪子蹭蹭走上肩头,像见到老熟人那般亲热地拱拱他的脖子。

  浅井低笑了笑,用一根食指挠挠鸽子头,又将信纸卷进细小的铜管,绑上信鸽脚爪,捧着鸽子低语了几句,疼爱地摸摸它的翅羽,最后将它托上小小的气窗,稍稍一送,鸽子当即展开双翅,轻巧地飞入夜空。

  浅井扒在窗口望着那转瞬即逝的灰点,眼神流露出些许落没与内疚,心中喃喃自语道:

  去吧,去报信吧,我的任务完成了。

继续阅读:第150章 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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