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军师,盛名难副
月将离2020-04-14 05:004,091

  上京。

  近些日来,萧郁一直在吵吵嚷嚷的黑山大营里闭目修仙。

  大营这样吵闹,人畜聚集,地气太重,仙自然是修不成的,偏生萧郁喜净,觉得此处已经不适合生存了,在这么恶劣地环境中整日抓耳挠腮地煎熬着。

  虽说吃喝均有照料,但别无他事可做,像被人晾在了一边,不用,也不丢。

  他帐外守了四个兵,只要是在营中,萧郁上哪儿他们都跟着,像寸步不离的护卫一般给老头儿添了不少威风,可独独不让他离开大营,总以各种“需要军师坐镇”的理由把萧郁留在黑山。

  他很快觉察出来,这种美其名曰“坐镇参谋”的请求,背地里,软禁的意味占了不少,一定是赫连战的命令。

  自萧郁上回提出“声东击西”的谋策之后,赫连战的确是听从了意见,向南方的东线战场派了由岱钦率领的赫连、落日和青狼三部前去扰敌。

  可至于效果如何、后续该怎样进行,萧郁一概不知,也没人告诉他,就好像他只是住在大营里的一个过客。

  大家虽还军师长军师短地叫他,但给他的感觉总夹着一层戒备的生分,以前虽说因族群不同也多少有些,可近来尤甚。

  赫连战等部首见了他仍会稍打照面,可军帐议事已经不带他玩了。

  他甚至想放下身段去找冷烟雨打听,但那戴破面具的总是有意避开,不是找不到人,就是离得太远假装没听见老头儿的喊话。

  萧郁气得想打人。

  不过决然是打不过的,就只能在帐子里摔东西闹脾气解闷,好几日过去了,他整得自己衣冠散乱、白发飞扬,诗兴大发提笔几联,唱唱吟吟,敲敲打打,差点要成了一个疯老头。

  这日,就在他闭目五心向天、以为自己不成仙便成魔的时候,终于有人找来了,承了赫连战的命令,叫他穿好衣服跟自己走。

  “去哪儿?”老头儿挑起白花花的眉毛。

  那人恭敬回道:“去了,军师就知道了。”

  接着,来到了上京大牢。

  与其说是大牢,不若更像是圈养牛羊的大栏圈,只是围栏更高,占地更大,里面关的是人。

  萧郁在简陋的牢门外略显惊疑地连问数遍:“为何来此?”

  传话之人只用一张面无表情的凉人面庞作回应,惹得老头儿极为不安地磨蹭着脚步,装作腿脚不便的样子,一步三歇地挪进了粗犷的栅栏门,心说难道是赫连战那厮卸磨杀驴?可又怎么不戴手铐脚镣?倒真像是请来的。

  相比专为囚犯建了一座铜墙铁壁、堡垒似的牢房的建安城,上京才没那许多的功夫和闲钱来给无用的人造房子。

  在萧郁改制之前,更没有白养着囚犯的道理,在北凉,轻罪者被充劳役、干苦力、给城中权贵铺路造房,按日发一口粮食,绝不多于一捧,能活就行,犯人们永远饥肠辘辘。

  而重罪者不配像人一样活着,更加不配拥有食物,他们跟畜生似的被直接扔进露天的笼子里,生死由人,造化由天,能不吃不喝活过七日的,那是天要饶他命,他便能活,可捱过这劫之后,也是要被驱逐出境、赶去北边守荒的命。

  改制之前,北凉对于轻罪重罪的判定,说来荒唐,全靠审判者的感觉、喜好或与犯人的亲疏远近。

  简直胡闹。萧郁当时愤慨地说道。

  他来之后,将自己堪堪记得的中原律法之学的皮毛照搬过来书写成册、按类装订成书,北凉的量罪定刑也终于有了成文的规范,轻罪重罪也有了尽量统一的依据。

  不过至于其他远在天边的部族,则依旧由首领擅自决断人命,在上京拟定的律法也非短短几年所能推及过去。

  且就上京一处来说,按照他定的标准,淳朴本分的上京百姓中鲜有重罪者。

  又因男子以战为荣而不愿成为干活的劳力,上京极缺能够建造的人力,凡是有罪的,几乎都被编排去干活,或是开山运石、或是造房铺路,朱铁匠的兵器坊也有不少打下手的犯人。

  在饥荒过后、在食物和人力双双匮乏的草原上,方方面面都要物尽其用,不必要的话,就不会对人赶尽杀绝。

  所以萧郁深知,能关进这座大牢、听天由命的,一定是罪无可赦的且准备被流放的重刑犯,近来还从未听说有这样的犯人。

  难道自己是头一个?他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两股有些发软。

  但转念一想,又觉事情不会这样简单。

  如果赫连战有心弄死自己,那又何必在大营软禁那么久?还吃喝俱全,对于一个将死的罪犯,难道不嫌浪费吗?

  萧郁定了定心,不再胡思乱猜,就像来人说的那样:到了,就知道了。

  大圈栏里整整齐齐放着一排单间大小的牢笼,好像兽笼,大多空空如也,唯有最里面两座,密不透风地罩着巨大的黑色毛毡,似乎囚禁着什么无比凶猛的野兽。

  萧郁不明所以地被领到一座笼子前面,疑惑地看问了旁人一眼,他们不发一语,自顾自地解开拴毛毡的长绳,扯下黑毡,萧郁随即发现里面关着一个人。

  那人盘坐笼中,在黑毡下被关了很久,乍时见到阳光,有如万丈闪电那般刺眼,紧紧闭目,许久无法睁开。

  他强撑开一条眼缝,却逆着光,实在看不清来人。

  而萧郁认出此人,难以置信地失神愣了片刻,苍白的唇须微微,半晌才出声,音色颤抖:“……儿子啊?”

  笼中之人正是萧暮,闻言双耳一动,费力张开眼皮,瞧见一个模糊的黑影站在外面,遂喜疑地问道:“爹?是爹吗?你没死?”

  萧郁忍住一股老泪,鼻头一酸,笑骂道:“臭东西!张口没好话,咒你老爹死呐?”

  萧暮这才确定那是老爹,急忙起身,各种笼子看清了失散五年的老父亲后,眼眶红了整圈,悲喜交加道:“爹……你胖了……”

  “……”

  萧郁有些一言难尽,上下扫了儿子一眼,察觉出他气度中透出的某种成熟,不光是年纪的增长,还多了几分遇事不乱的沉稳,的确是长大了。

  但在父亲眼里,依然是个孩子,不省心的孩子。

  “你来干什么?”父子俩久别重逢的温情相见并没持续多久,萧郁忽又严厉了起来,“怎么这身打扮?怎么出来的?一个人出来的?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怎么那么傻?会没命的!”

  萧暮冒着傻气地笑了笑:“这不是没事嘛,况且……”他瞥了眼隔壁那仍罩着黑毡的囚笼,“我不是一个人,是和——”

  “到此为止。”

  一句亢朗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冒出,不由分说打断他的话。

  萧郁当即回头去看,赫连战人随声至,冷烟雨和卓力格图跟在他身后。

  萧暮一眼就看到了那在阳光下明晃晃的白面具,怒声吼道:“姓冷的!是你!你还真是北凉的好忠犬!”

  冷烟雨不怒不惊,心平气和地颔了个首:“萧公子,许久不见,过奖。”

  赫连战面无表情地拍了两下手:“父子相认,着实感人,现在既然见过了,就办正事吧。”

  话刚落下,当即便有两名守卫打开萧暮的牢笼将他带出,经萧郁面前寸步不停地走过,只由得他匆匆回喊了一句:“爹!”

  萧郁急追两步,随即被人拦下,眼看着儿子被人带到不知哪儿去,“这是何意?你要带他去哪儿?”

  赫连战:“去他该去的地方,令公子自有大用。”

  萧郁听话听音,他们是要拿了儿子来要挟自己,同时,自己也是被用来要挟儿子的一方,他们利用父子亲缘的牵绊来分头挟制,当真用心险恶,也怕是要有所动作了。

  “你!”萧郁怒指向他,横扫微颤的手指,“你们简直是!不择手段!就不怕我撂了挑子甩手不干吗?”

  “哦?”赫连战事不关己地冷笑一声,“军师,北凉人心古朴,但绝不是任你们中原人肆意蒙骗的傻子,你在战术谋策上的斤两,见识过后,我以为实在难副盛名,也从未高估过,随意吹捧几句,你倒还真当自己是个军师了。”

  萧郁一愣:“什……”

  赫连战在唯一座黑毡囚笼前停下,侧目乜向萧郁::“北凉需要的只是你的大名,‘萧军师投敌奔凉’足以乱中原人心,至于别的,北凉人自有方略。

  “当然,不是说你没用了,你带来的其他利好,于内政、律法、民生、还有开办学塾,这一切都慢慢上了正轨,很是不错,它们是一个真正强盛的国家所必不可少的,目前只有你能完成这些事情,这也是为什么这么久我都对你尊敬有加。

  “你给北凉带来好处,北凉人知恩,人们尊你为军师是给你的地位与体面,是对你贡献的感激,至于其他的,便不劳你费心,只要继续做好分内之事,我相信,军师总有与令公子再见的一日。”

  萧郁觉到一股黔驴技穷的难堪,看来他那几套于战事上的信口开河其实早已露出马脚,没准在五年前就被赫连战识出了端倪,只不过他为了用他对内改制或只是为了汲取更多不同的意见,装傻充楞,而让萧郁无所保留地侃侃而谈。

  老头子被以为是自己在耍弄的人给耍了,气得直哆嗦。

  赫连战一抬手,他就被两人一左一右地给“请”走了。

  “这里据说是个女子,”赫连战很快转了话题,轻轻指了一下黑毡,看问冷烟雨,“中原女子可参军?”

  “应当是不能的。”冷烟雨不急不缓地答道,心却倏地拎了起来,一种不妙的感觉萦了上来。

  先前听闻岱钦大军从东平关外抓回了一男一女两个俘虏,虽有奇怪,但没想太多,而在刚才发现其中一个竟是萧暮,他便顿时觉得此事隐约不同寻常,怕是与那久违的小大王脱不开干系。

  若笼子里真是她,赫连战一看便知与吉雅绝对有关,那自己隐瞒吉雅身份和双生女真相的事情也就不攻自破了。

  赫连战能够允许下属的失误,但绝容不下欺瞒。

  冷烟雨面具下的目光罕见地飘忽了起来,悄悄瞟了眼那位北凉王。

  赫连战让卓力格图扯下黑毡,可见笼中却空无一物,只有冷风寂寥地穿过,仿佛那里不曾有过人,罩着的黑毡只是一个笑话。

  “人呢?”赫连战感觉自己被忽悠了,怒目大喝。

  卓力格图立即应声,揪来一个守卫询问。

  那守卫抠着后脑直冒冷汗,焦急得绕着笼子转了起来:“这、这里是有人的,昨晚还在呢,怎么、怎么就没了?呀,这锁谁开的呀?”

  卓力格图猛地扯开他,自个儿蹲到了牢笼门边,发现小臂粗的铁链锁孔上全是划痕,不知被人用什么东西给捅开了。

  无论牢笼有多结实,锁链有多沉重,只要一枚与之对应的钥匙,世上就没有打不开的锁。

  上京大牢仗着这么大的囚笼和铁链关人犯,守卫虽严,但并未到三步一哨的地步,值夜无聊,便也时常聚在一起吹牛打屁,那被囚的俘虏必定是在晚上钻到了空子趁夜逃脱。

   “王上,”卓力格图说道,“人跑了,但应该还没出上京。”

  赫连战沉下脸色:“搜城!”

  旁边,一直紧紧绷着脸的冷烟雨竟似松了一口气,面具下不露声色地咧嘴一笑:好一个小大王,就且看你能在北凉翻出多大的浪。

  ……

继续阅读:第210章 上京潜行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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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大王,妃同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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