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赎
月将离2020-04-22 05:003,552

  多日后。

  东齐,东平关,驿馆。

  青龙卫指挥使雷敬之收到一则军情,快步进到屋内,在看书的男人身后单膝跪报:“启禀陛下,齐蜀十万联军与北凉军正面交锋于雁门关北麓,杨勇仁将军率军连战三日三夜将北凉军逐出雁北,现正就地扎营以防敌人反扑。”

  听罢,越无疆的目光从一列列文字缓缓落到他身上,随即合上书,轻轻展平,边说道:“杨将军对付骑兵自有一套,有他坐镇,前线大可放心,倒是这东平关,赵冲,第二批斥候派出几日了?怎么还没回音?”

  一旁,赵冲微微欠身答道:“回陛下的话,第二批斥候已出关三日,若有所发现,今明就该回来了,关外敌情凶险难测,前一批十六名斥候在派出半月后只返回一人,被马驮回时已经昏迷不醒,重伤难治,未能带回可靠的敌情便亡了,所以……这次……”

  “你是说……”越无疆语气中带着一股藏而不露的怒意,觑目瞪了过去,“混入斥候队列中的齐后早在关外遭了不测?”

  赵冲一慌,急忙请罪:“末将绝非此意,末将先前……失察失职,竟让娘娘从末将手下出了关,自知万死莫难辞其咎,定然赴汤蹈火找回娘娘!”

  越无疆冷哼一声:“最好如此,若齐后有了闪失,可不是你一死那么简单。”

  若是那位令人头疼的齐后娘娘找不回来,赵氏全家都得因赵冲一人的过失陪葬,他浑然打了个激灵:“末将定当肝脑涂地,必将娘娘寻回。”

  越无疆对他的誓死忠言无甚反应,深知此时话说得多狠都行,但想要找回已经出关多日的姜见鱼岂是那样容易的?若她真的出了事,杀光几个赵家都于事无补。

  “报——”

  外面又有骑兵一路高呼着策马狂奔而来,跪在院中扯嗓报道:“启禀陛下、将军,斥候从关外活捉回五名北凉骑兵,现已带入大营囚帐,如何处置,还请陛下与将军决断。”

  赵冲想了片刻,正要请示越无疆,但见他面容冷峻又难掩心急地推桌站起,快步迈出房门,跟随其后的雷敬之朝士兵丢下两个字:“带路。”

  曹二文与黑八郎也在驿馆另一头听见了报声,带着秋月冬阳急忙赶来。

  越无疆与他们匆匆对视了一眼,没说半个字,从四人面前径直而过,出院门上了马,领着雷敬之和一队青龙卫扬尘而去。

  曹黑二人交代秋月冬阳好生呆在驿馆别外出,接着自个儿去马厩牵马,随后也往大营的方向去了,有意与前面的马队保持距离。

  这两拨人同路而行,目的一致,心照不宣似的,但又始终隔得很远,自越无疆抵达东平关的那日起,他们就没说过话一句话,好像在互相憋着气。

  对于这四个“助纣为虐”的家伙,越无疆没法责备太多,他清楚他们绝对效忠姜见鱼,故而对自己迟迟不派人营救段子初而多有怨怼,他能够理解。

  这事要是放在自己身上,如果被困北凉那么多年的不是段子初而是姜见鱼,他也没法对袖手旁观之人摆出好脸色,甚至会当场反目。

  而若说是谁造成了姜见鱼如今出关失踪的艰难局面,越无疆确信,自己也必是其中之一的始作俑者。

  他此来东平关,不得不说是为了赎罪。

  赎自己枉为人夫,不顾妻子执念之罪。

  赎自己所谓的顾全大局而漠视亲眷人命之罪。

  赎自己身为一国之君,却令国母只能以此偏激之法擅出关外而生死未卜。

  赎自己……

  然罪状可罗,如何弥补修正,却已成了未知之数。

  他不知能否获得事主的原谅,也不知事主何时能够回来,又或许那位事主已经……

  最坏的境地,便是要用一生的孤独来忏思自己的过错。

  这么懊丧地想着,这一国之君突然抄起左手扇了自己一巴掌,“啪”的一声,很响。

  此举叫旁边的雷敬之看呆了,收回目光不敢出声,默默勒了下缰绳,让马儿慢下几步,假装什么都没瞧见。

  不多时,大队人马来到辕门,赵冲的队伍后来居上,先入大营,又叫士兵带路,领着众人来到囚帐。

  帐中柱下前前后后捆了五个蒙头塞嘴的北凉人,听着脚步与声响,他们感觉到逼仄帐子里的人忽然多了起来,很有些拥挤,十分疑惑不安,“呜呜呜”地左右转头,好像真的能看见似的。

  赵冲瞥了眼从他们身上缴下的马刀,手柄刻着笨拙的狼头,便命人摘掉其中一个俘虏的头套,严声问道:“你所属何部?青狼?”

  那人终于可以顺畅呼吸,贪婪地大吸一口帐子里浑浊的气,接着仰头环顾,活像一只被猎人从麻布兜里抓出来的、久未见光的兔子——一只死倔的臭脸兔子。

  他不回话,整张脸都写满了“不高兴”,眼睛也睁不太开,索性闭目往柱子上一靠,吭哧吭哧打起呼来装死。

  赵冲攥了下五指,忍住想往他脸上抡拳的冲动,又下令摘掉他们所有人的头套,见其表情倒是各异,有惊的、有怒的、也有怯的,但全都像约好了那样,死活不出声。

  他命人去准备可怖的刑具,要给这五个分开上刑。

  而越无疆没工夫跟他们耗时间,伸手拨开赵冲,居高临下地问向一个俘虏:“东齐先前派出的斥候,被你们杀了?”

  被问那人本来埋着头装聋昨夜,却见眼前出现了一双用料上好、做工细腻的长靴,后跟还镶着华丽的金线,才给了面子抬起头,上下打量了靴子的主人几眼。

  立马便瞧出他与别不同,盯着他佩刀手柄上的宝石眨巴两下眼睛,像是在用视线将它抠下而得了手,随后颇有些眉飞色舞地说:“那些没用的东西,都杀了,被我们巴图汗做成了烟熏的脑袋。”

  越无疆心中顿空了三分,冷绷绷的表情依然未动,眼中凝成了一团彻骨的杀意。

  那人见他面不改色,以为自己没能激怒他,变本加厉地笑起来:“想不到啊,你们中原竟用女人做探子,男人该不会都是软蛋吧?”

  众人默不出声,帐中气氛压抑到了极点,越无疆一脚踩上他的头,将他被踩变形得脸死死摁在柱子上:“她在哪儿?”

  “那当然是……”那人从他暴怒的样子察觉到那个斥候女子似乎很重要,便登时有种将他人命门在握的得意感,被踩扁了脸庞还非要舔舔嘴唇,用言语来报复这一脚,道,“女人嘛,当然是被生吃了,你可要懂那‘吃’的意思,一百号兄弟一起上的,啧啧,那可真叫一个——”

  话音未落,越无疆锵声拔刀斩落,当头在他脸上劈了下去, 生生将他脑袋从面门劈裂,血溅当场,喷红了越无疆的半侧身子。

  他在其余俘虏惊恐的视线中漠然逡视一圈:“胡言乱语者,同此下场,说实话的,能有口饭吃。”

  赵冲立刻明白了意思,命人将剩下的四个俘虏分帐关押,并在帐外生火搭灶煮羊肉,加了各种吊人胃口的香料,勾魂的飘香味充斥了小半座大营,引得人不由口舌生津、吞咽频频。

  这汤也顺便做了将士们的晚饭,各个好生口福,围在囚帐外面大呼“过瘾”。

  而帐子里的北凉俘虏,毅力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样顽强,草原上用马刀硬拼的汉子全然招架不住这种软攻势,肚子饿得直抽筋,不出半日就被鲜美的羊汤钓出了真话。

  “北凉青狼部的确生擒到一男一女两个俘虏,约莫一月前被押去了上京。”赵冲向越无疆转述道。

  越无疆:“女子定是她,也只有她,那男子是谁?”

  赵冲眼神黯淡下来,答道:“俘虏曾听见那女子说他是萧军师的独子,要去上京寻父,那便是……”

   “萧暮。”越无疆接上他话,背手踱开两步,“如果他们到了上京,或许能见到萧先生,还有……”

  他叹了口气,将“冷烟雨”三个字压在心底,转而暗忖:二哥,那到底是不是你?

  “陛下,”赵冲欠身抱拳,“请恕末将多嘴一问,以眼下之势,是否要向北凉主动出击、直攻上京救人?”

  越无疆思忖片刻,摇了下头:“容朕想想,你先退下吧。”

  他这一想就想到了次日深夜,其间数次徘徊到曹黑二人院前,想要同他们商议,毕竟是值得信赖的亲人,为了能救出姜见鱼,所有龃龉都不值一提。

  可他却总也迈不出那一步,绝不是因拉不下面子而矫情,而是连他自己也没拿定主意。

  直到这夜,那两个也似早就坐不住了,大老爷们却没小姑娘果断,被秋月冬阳搓着赶着,四人一起来找越无疆,在院门外被青龙卫拦下,跟雷敬之拌了一会儿嘴,越无疆闻声后亲自出面,将他们领进了屋。

  曹黑二人往他面前一杵,那架势颇像是来讨债的,雷敬之时刻戒备地候在一旁。

  “不能再等了,”曹二文果决地扥了下拐杖,“全面发兵,东西两线同时进攻。”

  越无疆:“鱼儿在他们手上,冷烟雨知她身份,只要发兵,北凉定会将她拿做人质来要挟,我们无可奈何。”

  “你他娘的!”黑八郎拍桌吼起来,“难道就这么干等着吗?她是不是你亲媳妇儿?”

  这嗓子吼得人耳麻心震,除他外的所有人同时揉了揉耳朵,屋外的青龙卫纷纷抽了刀子冲进来,被越无疆摆手叫退。

  他也暗骂自己拖沓,亲媳妇儿在外下落不明,要真出了什么事,自己头一个不能免罪,他终于断下决心,深吸一口气:“那么就——”

  “报——”

  深夜军报,必有要事,众人止了话音,齐齐转头看向门口。

  随即,士兵一路狂奔而进,几乎是扑跪到了台阶前,高声急道:“启禀陛下!关外有人叫门!斥候打扮,但听声音……是、是个女子……”

  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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