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火羽围城
月将离2020-04-30 05:003,747

  大皇帝宫的正殿虽远离后宫火源,但不巧正处下风位,此时山风渐烈,已有浅淡的烟似无形的爪从后方笼了过来,蛇吐信似的,伺机而动。

  若是不能尽快控制住火势,那便可以料想,这巍峨的大殿终将难逃火舌的舔舐,而尽成一堆焦土。

  宫卫队长在外面观察过情形之后,入殿禀报:“王上,请快些移驾吧,那火就要烧——”

  赫连战一个狠目瞪去,那队长没再敢吱声,低着头退开了。

  此时陪他在殿中的,除了冷烟雨及二三破南司的骨干,还有几个北凉亲信,本是来商讨水门关军情,自信满满地准备在打通南下之路后铺开作战一举占领中原,孰料竟得了个南线大军腹背受敌、五部大败、铁弗部首领战死沙场的消息。

  大殿内气氛无比抑郁,而此时在殿上的中原人里,除了素来不露声色的冷烟雨外,其余都面露惶惶之色,一面怕追究败仗之责,一面又担心那宫中大火燎到自己的脑袋,正如赫连战愈烧愈盛的怒火。

  相比火灾,北凉的臣子则更关注闯宫的贼人并且十分担忧王的安危,几番纠结后,决定合力劝说赫连战移驾。

  “是本王当年疏忽了,早知就该亲自下去杀了他。”

  赫连战在他们之前开了口,一众臣子只能老实地把嘴闭上,一边又被外面混乱的声响煎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那外面有肆虐的火、有呛人的烟,还有暴力闯宫的乱民贼子,最要命的是,宫卫防守不足。

  殿中人无不心急火燎,就算是冷烟雨也难免在心中默默焦躁着。

  而赫连战似乎全然不为所动,如山一般于王座稳稳镇定人心,将目光凝于殿门上的一点,缓声回忆道:

  “草原裂沟至深至狭,一旦跌入无人能活,当时又是深夜,我断定那孩子绝无活路,哪知他命恁硬,居然活了下来,蛰伏这么多年,还带人跑到上京闹事,呵,不愧是我赫连之嗣。”

  他语气略有追悔,又掺着毫不掩饰的欣赏,那是在骄傲着自己宗族的不屈血性。

  一个凉臣想了想,上前说道:“王上,牧仁当年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在那样的严寒独自坠入裂沟,怎么可能活得了?今夜之乱,或只是有人妄想叛变,用当年之事来动摇王的地位,假借牧仁之名存心作乱以煽动人心,未必真的是那孩子。”

  赫连战:“所以本王要在这等,等他来,看他到底是人是鬼,而我记得,那孩子的眼睛。”

  他话已出口,不见人鬼不罢休,殿中众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冷烟雨听说过这些草原上的陈年旧怨,以为赫连战当年风卷残云将对手都了结了干净,想不到还是留了祸根,如今闹出这么大的动乱,竟与迫在眉睫的南攻战事撞到了一块,不知是运势不佳还是南攻当真逆天而为,冷烟雨顿觉一丝罕见的无力。

  他思绪翻飞地思索着接下来如何处之,在当前情境之下,大概就只能先调动全城兵马全力解决眼前内乱,宫里的火灾能不能灭就看老天给不给活,南攻之事又只能再次延期了。

  而那边又听赫连战开口发问:“卓力格图何在?”

  宫卫队长答道:“正率人在殿前门全力御敌,贼人来势汹汹,”

  “宫中还有多少守卫?”他又问。

  队长稍想片刻,犯难地回道:“本有一千,后来后宫走水,半数去灭火了,前廷只有四五百人。”

  赫连战走出大殿查看,高站阶上,往前廷宫门望去,只见数百宫卫严防死守,正将企图翻过墙头的贼人一一打落,不叫他们得逞半分。

  前门的战况目测尚在宫卫控制之中,赫连战便调回卓力格图到身侧,再次问道:“火灭得如何了?”

  那宫卫队长在分派了灭火任务后,就一直带人在前廷守着,哪里能时刻了解后宫的火灭得如何?这会儿又无人来报,正犯难怎样答话,突然,一名背后中了箭的卫兵从走廊扑了过来,连人带箭飙着血地爬前两步:

  “王上!王上!闯宫的贼人从大宫侧门冲击而入,宫卫忙于救火,未及防备……咳、死伤甚重,贼人现在后宫……在、他们在、在……”

  赫连战最烦支支吾吾,当即抽刀指去:“再磕巴,杀了你。”

  卫兵额上冷汗直冒,用力吞咽一口,颤着说出:“……掳掠阏氏,砍杀王子。”

  赫连战心里扑通一沉,撇开众多阏氏与儿子,脑中独独闪出一个极尽绝望的念头:不好,吉雅!

  随即暴怒而起,举刀一记猛劈,砍倒了殿门。

  而在冲脑的怒意过后,他才回神反应过来,真正的吉雅早被当成细作派去了关内,此时留在宫中的是那真名叫作姜见鱼的东齐后。

  赫连战心里登时没那么山崩地裂,只惋惜那一模一样的容颜,不过很快又心急如焚了起来:与吉雅的儿子苏赫还在后宫。

  他二话不说抄着马刀就往后门冲去,兹要是哪个畜生敢碰苏赫一根胎毛,他能生生将那混账的头颅斩成一堆血泥。

  最宠爱的幼子身陷险境,赫连战再没了坐镇殿中等见仇人的泰然,周身盘升上了有如实质的浓烈杀意,仿佛是环绕在身周的刀片,能在靠近之人身上划出口子,冷烟雨便始终与他隔着几步,以免被误伤。

  可到了门边,赫连战忽又停下,转头朝宫卫队长下令:“派人寻路出宫,将守城的四千兵马全数调来,围灭贼人!”

  那队长先是应了一声,转念一想,说道:“王上,卑职早在事发之初就往宫外派人去找城卫,已有三刻了,可他们现在都还没——”

  赫连战不等他说完,摆手一挥:“再派!先前的估计已经被杀了。”

  队长领命,着人去办。

  赫连战继续前行,直奔儿子的寝宫。

  卓力格图与一众臣子紧随其后,而几个破南司的有意落在最后,想寻机逃跑,被冷烟雨发现,当场抽绫丝剑抹了他们的颈子。

  前面几人闻声,停步回头看来,只听他轻飘飘地解释道:“临阵脱逃,不足为用。”

  赫连战表示赞同,又猛地瞧见夜空乍然升起一缕又细又直的火光,在跨着巨大星河的天上划出一道完美的红色弧线,迎风而过,不偏不倚地扎在正殿顶端。

  是一支燃了火的弓箭。

  尽管箭上的火很快被风吹灭,但已然威胁到了赫连战,那却是对他王权的极度挑衅。

  众臣同时仰望,异口同声地惊异道:“那是……”

  “是落日部的火羽箭……”赫连战接上他们的话。

  卓力格图满脑疑问:“他们不是该与青狼部和岱钦在东线吗?怎么出现在上京?”

  赫连战徐徐沉下一口气,目光阴鸷却眼含笑意,那是一种遭受强敌挑战的兴奋与跃跃欲试:“看来,有人叛变了。”

  ……

  ……

  大皇帝宫的后宫近半陷入火海,以往平和安乐的王之家宅此时正遭受着前所未有的灾祸。

  愈发强烈的火势将宫中的老幼妇孺和内侍宫女们逼赶至了一处空地,在热浪的蒸腾中束手无策地看着宫卫们一趟趟地用杯水车薪飞蛾扑火。

  本就生死难测,偏又祸不单行,不知从哪儿闯进了一群衣衫褴褛、神情凶蛮的野人,对着救火的宫卫就是一通猛烈的围攻,宫卫立刻进行反击,两相不下,当场从繁忙的救火变成了纷乱地拼杀。

  有些卫兵连刀都没来得及抽出便被莫名其妙地取了性命,自顾无暇,又何况去保护他人?

  “杀了赫连战全家,断他子嗣!尽妻其后宫!”有人带头喊道。

  接着一呼百应,守荒人们从众作恶。

  火光、刀光、心神具碎的尖叫、丧心病狂的嗔嚎,令人发指的暴虐恶行正在同时同地地上演着,昔日位居人上的高贵阏氏、王子、公主们,此时皆沦为罪人恶念的牲者,直至惨遭屠戮。

  然而,一个尚在襁褓中的男孩儿正被中年嬷嬷藏在怀中、从无人注意的墙根下偷偷带走。

  这嬷嬷打从孩子一出生就照顾着他了,待之犹如亲子,这会儿见缝插针地求生,掩着孩子轻轻啜啜的啼哭,一路顺着墙角想要觅得一条生路。

  半道儿遇上一个同样想逃的小兵,个头很大,但看起来年纪很小,没遇过事,脸都吓得哆嗦了,将嬷嬷当成一根救命稻草,紧紧缀在她身后,以为她有路子逃。

  嬷嬷就干脆与这个大小伙搭伴上路,也好作个照应。

  小兵问她孩子是谁,嬷嬷说:“是小王子苏赫,宫外那位吉雅阏氏的。”

  “哦。”

  他没再多说,但暗自下了决心,一定要将这孩子平安带出去。

  可生路向来崎岖,两人沿墙拐弯时,迎面遇上了一个蓬头垢面守荒人,恶臭熏天,大约几辈子没见过女人也没洗过澡,还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嬷嬷怀中的孩子,好像找到了什么能吃的东西,不经意地舔了下嘴。

  嬷嬷怕极,抱紧孩子往小兵身后躲了躲,转身想跑,可没出得两步,就被另一边的突然出现的守荒人从身后击中了头,踉跄而倒,死了,怀中的孩子也顺势被摔了出去,不轻不重地滚了两圈,放声大哭。

  这一哭,引来了近处守荒人如狼的目光无数,他们像是瞄准猎物的豺狼虎豹,环伺这细皮嫩肉的小东西该如何下口。

  小兵见状,立刻往前扑了两步想要夺下孩子,又惮于如狼似虎的敌人,两股有些战战,跌倒在地,一时难以寸进,畏惧着,又懊恼自己的无能。

   正当几个守荒人同时将脏手伸向襁褓时,突有一阵旋风般的刺骨凉意从他们后颈逐一掠过,是犀利的刀风,撕开了皮肤,闻得了颈骨断裂之脆响。

  凌厉杀招,刀刀毙命,所到之处,中刀之人轰然而倒。

  来人如影,卒然飞起一腿踢开将倾的敌人,弯腰揽走孩子入怀,一个旋身站定,傲然立于刀光火影之中,无人能撼,宛若一尊极致灵巧的杀神。

  而她又对着孩子轻轻掂哄了一下,神情极尽温柔,细嗅蔷薇的猛虎也似。

  小兵很快发现那从天而降以迅雷疾速斩杀了守荒人的救兵竟是一女子,一手托襁褓,一手持长刀,神情凌然,毫不退缩。

  他揉揉眼睛,终才看清那人,惊讶的轻呼一声:“吉、吉雅阏氏?”

  正是姜见鱼。

  “谁敢碰这孩子,”她怒目指刀,环顾四周猎猎而动的守荒人,“老子活刮挖了他!”

继续阅读:第226章 万钧之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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