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宁阳那猴子
月将离2019-11-30 12:003,601

  暗如地牢的冰冷窖房中,四面墙砖青灰阴冷,两块巨大的玄冰如蛇吐信般“嘶嘶”散着透心的冷气。

  玄冰在昏暗油灯的照射下竟泛出幽幽青光,使这本就寒冷难耐的地窖更加令人瑟瑟发抖。

  越无疆却在这间别人得穿厚衣御寒的冰冷地窖里汗流浃背。

  他赤着上身,双臂高举,将自己吊在一根横空而过的铁杆上,一遍又一遍地将整个身子向上引力。

  宽阔的脊背上赫然呈现出几道嶙峋交错的陈年久疤,结实浑厚的背肌在一次次的攀拉中凸显而出,两条臂膀各自暴起两道青筋,青龙一般盘绕在手臂,身上的每一寸气息无不表现出这是个擅长武斗的战士。

  谁也想不到那副翩然修长的外型之下,竟会是这样一副饱经历练的体魄。

  所以他那些“缺乏锻炼”、“不谙武道”、“常感风寒”都是唬人的屁话。

  “陶益近来如何?”

  越无疆一边向上引体,一边问向身后两个身着低檐斗篷的黑衣人。

  其中一人恭敬答道:“回禀主人,陶益前几日在绛云楼喝得不省人事,是横着让人给抬出来的,绛云楼派车给送回了府。

  “据陶府暗桩来报,陶益当时满脸乌青、全身的骨头都散了架,像是被人给打了一顿,而绛云楼坚称是他喝醉了自己摔倒而致,还派了管事的留下照看。”

  越无疆向上一拉手臂,脑袋高过铁杆,纹丝不动地悬停在空中说道:“绛云楼是四弟的地盘,自家表兄出了事故,他怎说的?此事的来龙去脉又是如何?”

  黑衣手下:“赵王在听说此事的当天、也就是次日便去看了陶益询问情况,而他醒来后则完全不记得前夜所发生的事情,只道是在绛云楼找了头牌陪酒,后来酩酊大醉,全然不觉旁事。

  “陶益也不知因何原因痛到无法下床,好像是那方面出了问题,接连喊来三个医官诊治,最后开了厚厚一本书的补气益肾方,喝水一样地喝药,直到现在都还躺着,看来摔得不轻。

  “赵王怀疑陶益是遭了黑手,当即就拿问绛云楼的管事,而据他所言,那晚屋里只有两个纤弱的姑娘,手上的力气只够弹琴举杯,绝对没法造成那样拳拳到肉的重伤。

  “而绛云楼的护院向来戒备严密,确定那晚无人闯入,也未曾听见什么打斗的异响,恐怕只能是陶益自己摔的……”

  越无疆皱眉听着,心说那陶益没准是被人下了蛊才莫名其妙弄得那样惨。

  也难怪,陶益这个二世祖在城中树敌太多,全是些鸡零狗碎的糟心事,但积土成山,这些人凑在一起就能写成几份弹劾的折子。

  然而折子全被陶家做御史的大哥给扣下了,联合上奏的几家也遭到了强力的威胁,继而不再敢发声。

  陶益却不知收敛,陶家怕他继续下去会惹出大祸,才赶紧将他送去镇北军、他老爹麾下做了个不大不小的指挥使。

  就凭他那稀松二五眼只会打女人的蹩脚功夫,能有军功才怪。

  越无疆派人去北境军中调查此事,已经去了有些时日,不久便该收到回信。

  黑衣人还在继续说着:“……而那两个姑娘,倒了一个叫胜雪的,跟着陶益一起晕了,另一个叫尔岚,说是醉到扶着墙出来,等她次日醒了酒,也实在记不清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赵王后来也没再多问,嘱咐了陶益几句就离开了。”

  越无疆双臂一趟一趟地使力,听见“尔岚”两个字却突然松了一股劲,手心一滑,身子往下一落,幸好另一臂依然牢牢握着铁杆,这才没有掉下。

  然而关节处又发出了一响可耻的“咔哒”声,让他想起自己曾被宁阳那家伙拧着胳膊的“惨”样。

  他暗自苦笑一下,若无其事地重新抓好,调整呼吸又引了两下。

  接着稳稳落地,拿过方巾擦擦手,擦干汗,穿好衣服,罩上长袍,一扎腰带,又变回了那个颀长的温雅公子。

  心中疑惑百端:尔岚?那不是宁阳的“相好”么?怎么去给陶益陪酒了?宁阳之前曾问过陶益的事,难道其中有什么关联?

  越无疆闪念一想,问道:“那位‘江公子’当晚可在绛云楼?”

  两个黑衣人同时一顿,眨巴着眼睛对视了一眼,半座建安城都知道那“江公子”是个谁,而这话被“江公子”的正主问出来还真是有点难以言喻的奇怪。

  这位正主冷下脸:“快说。”

  “呃……”那人赶忙回道,“……那晚‘江公子’是在的,尔岚原先在她屋里,陶益来了之后便转而去陪了一段时间,在陶益醉倒摔伤后又回到……江公子那儿,听说是哭了好一会儿,江公子也……也留宿绛云楼,直到次晨才离开……”

  “是么。”

  越无疆近来从越征那领了些边角料的公务,去其他地区巡查、监督地方官员,这几日都不在城中,宁阳那猴子就在家里反了天。

  堂堂一国公主、秦王王妃竟在青楼过夜!

  可恨她还用一只猫来对付自己!

  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怕猫的?!!

  一定是越安纯那丫头!

  这个宁阳,看来是得……

  认真管教一下了。

  ……

  ……

  姜见鱼一行帮着袭风忙前忙后,找山头、挖土、裹尸、置办棺材和殡葬队,直到黄昏才回城,大家都是灰头土脸一身的汗。

  现成的棺材很薄,袭风要把妹妹带回西蜀老家厚葬,便先只好这么将就着。

  日落时分,斜阳普照,一口简单的棺材被抬进了琼华班的大门,稳稳当当地落在堂屋正中。

  人们生了一盆火,挂了几道白布,办成一个简易的灵堂。

  琼华班的弟子都知道袭风是因为要寻找妹妹才带着戏班来到建安,如今妹妹找到了,风华正茂的姑娘忽然就成了一堆难辨的白骨躺在那棺中。

  除了林班主,谁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袭风回来后不发一语,扮完灵堂,连手脸都不洗,小米也不看一眼,顶着一身土腥味,行尸走肉般地回了屋,倒头栽在床上。

  刚躺下,又诈尸跳了起来,脸色可怕地冲进兵器房,在一堆没开刃的道具刀剑中砰砰哐哐地翻找可以砍人的东西。

  “我杀了他!我要杀了他!”他口中一遍遍念着,表情煞是骇人。

  林班主赶忙进去劝,但能怎么劝?

  他看起来走火入魔的,贸然靠近恐怕会被误伤,只能束手无策地站在边上喊了两句,又出来找姜见鱼他们帮忙。

  尔岚和秋月冬阳三个姑娘折腾了一整天,早已精疲力竭,在院中的小石桌趴成一圈,累得眼皮直打架,天不塌就不起来。

  黑八郎与曹二文全听他家大王的意思行事,齐齐看向姜见鱼。

  她一声不吭地拎来把椅子,一路拖到大门口,椅腿刮擦石板地面发出枯涩刺耳的声音,“啪”地往阶前一放,面朝院子坐下,抱臂翘着二郎腿,静静看着兵器房。

  那曹黑二人自然也跟门神似的,一左一右叉腰站在她身后。

  大王看哪儿,他们就看哪儿,这胖瘦双煞犹如一对金刚,俨然是姜见鱼的左右护法。

  姜见鱼坐镇归云寨的气魄一下还原了七分,如果座下的简陋小椅子能换成虎皮榻的话,就更会衬出几分睥睨之色。

  要她拦人,坐在这就够了。

  袭风抽出了他演武生用的长柄凤嘴刀,侧目乜斜着平滑无锋的钝刃:“没用的废物。”

  接着一把将凤嘴刀丢开,又往更深处去找,终于摸出一把带着锈迹、勘作武器的短刀。

  这下便有如千钧之力傍身,杀气腾腾地冲出了屋子。

  林班头赶紧叫上几个弟子来拦,他们赤着手,全叫袭风一挥刀给迫开了。

  他朝着大门拔腿疾行,衣袂带风,卷起一地落叶,几步便冲直姜见鱼面前,怒吼一声:“你让开!”

  “他是该死,千刀万剐也不足惜,”姜见鱼平静道,“但我今日要是让了路,就是放你出去害人!

  袭风愤怒不解:“我杀一个该死的恶人,怎么就害人了?”

  “杀了他之后呢?”

  他仰天长叹:“我自尽。”

  “不值。”

  “那怎么才能让他死?告官吗?都过了这么久,有用吗?像我们这种蝼蚁,他动动指头就能捏得粉碎,告官只是自取其辱,就看着他逍遥法外吗?”

  姜见鱼:“陶益身边众多护卫随从,都是军中出来的高手,陶府就是镇北将军府,戒备森严,他家的府兵隶属京城禁军,刀枪盾甲装备精良,你现在这个样子,别说杀他,就是想要近他身,恐怕也得投个三五回的胎。”

  尔岚在旁听着,想到那晚姜见鱼轻而易举地把陶益给踹了个底朝天、至今都下不了床,要杀他好像还挺容易的,不知这番对袭风说的话是不是危言耸听。

  “危言耸听,”袭风不屑道,“他去绛云楼时又何曾带过护卫?”

  姜见鱼眼前掠过陶益被自己打得鼻青脸肿的熊样,这一朝被蛇咬,大概再也不会独自出门。

  她微微叹了口气:“从今以后他就要带了,而你又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去绛云楼吗?此时又在哪里?你要去哪里杀他?”

  袭风不知,满脸沮丧,垂手落下了刀锋。

  姜见鱼道:“我也没有危言耸听,他现在就在家中,不信你大可去镇北将军府门前看看,看那些穿甲的让不让你在门口停留半步。

  “陶益是该死,但你必须考虑后果,这事不光是你一死百了这么简单,你身后的琼华班,万百戏的蓬莱阁,还有蓬莱阁里那么多戏班,也许尔岚也很可能被拖下水,你就能保证他们不会受到牵累而连坐?这难道不是害人吗?”

  袭风愤恨地抬起眼:“那该怎么做?要像你说的那样,我们怕是连接近他的机会也没有了啊。”

  姜见鱼抱着臂的手轻搭了两下食指,闭目思索片刻,再睁眼时缓缓道出八个听着毫不相干的字:“中秋灯会,花车巡游。”

继续阅读:第43章 邪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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