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码头上喊杀声响成一片,足有千人的混战陡然爆发,潮州帮有心算无心,出动的又全都是帮中青年精锐,各个配备武器,迅速就将战局压了下来。
陈炳雄见状满意的笑笑,随后森然一笑,空挥两下手中单刀,刀锋撕裂空气发出低低的呜鸣,迈步就从码头边缘往西仓方向走去。
这种碾压式的局面,根本提不起陈炳雄心中的战斗欲望,所以他有意绕开人群,打算直接去西仓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葛乾、葛坤耽误了那么久。
即便避开了混战中心,可四周仍不时有零星几个苦力冲上前来,打算拦住陈炳雄的去路。
面对这种不怕死的家伙,陈炳雄手下毫不留情,往往单刀挥过,冲上前来的苦力便被砍翻在地,而从头到尾他的脚步都没有停过半分,始终保持着不紧不慢的节奏。
“刀疤雄!我叼你老母!我叼你老母!”
隔着人群,陈炳雄也能听到苏阿九声嘶力竭的嘶吼,陈炳雄扬了扬嘴角,正欲开口奚落几句,身后突如其来响起的一阵引擎轰鸣声,却让他的笑容僵在脸上。
码头入口处,十余辆载重卡车宛如钢铁巨兽一般,径直冲向人群。一部分守在码头前的潮州帮成员躲闪不及,直接被迎面撞上,非死即残。
紧接着,随着领头一辆卡车接连撞翻十几名潮州帮成员后,在混战的人群前骤然刹车停下,跟在它后面的一排卡车也纷纷刹车,橡胶轮胎在沙地上摩擦发出连串刺耳声响。
陈炳雄死死盯着突然出现的这十余辆载重卡车,在这个黄包车盛行的年代,汽车对许多穷人来说还是比较陌生的,尤其是潮州帮这种为了争取利益,穷苦百姓们自发组成类似同乡会性质的社团,大部分人最多也只是在街上偶尔见过奔驰而过的轿车汽车,突然出现十余辆钢铁巨兽一般的载重卡车,立刻就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就慢了下来。
一场原本已经快愈演愈烈的械斗,随着载重卡车的出现,逐渐有了平息的迹象。
“是天王会的人!”
随着人群中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距离卡车较近的双方人马,纷纷抬头望向一辆辆载重卡车,就见每辆车上赫然都站着十多名身穿白色衬衫的青年,与身着黑衫的潮州帮成员形成鲜明对比,显然是天王会的救兵赶到了。
实际上,从苏阿九安排癞痢明去报信,到现在最多也不过过去了半个小时,且不说癞痢明赶去报信需要时间,单说天王会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安排十余辆载重卡车,又组织人手赶来码头,就足见其在应城庞大的财势。
一个个身着白色衬衫的青年从卡车上相继跳下,在码头前逐渐聚拢。他们人数并不算多,一共也只有一百多人,但就是这一百多人,却让之前凶横的潮州帮成员纷纷变了脸色,不自觉往后退去。
因为这些天王会青年当中,有将近四分之一的人手中都拿着驳壳枪。
配枪的人虽然算不上多,但当二三十个黑洞洞的枪口抬起后,饶是潮州帮成员再狠再恶,心头也不由得开始发怵。这种诨名“盒子炮”的手枪如果连发,威力大得吓人,在帮会斗殴中简直堪称神器。潮州帮人再多,也不敢冲这样规模的手枪阵。
四下里突然安静下来,之前还不死不休的双方纷纷停下了手,众人连呼吸都放缓了几分。
苏阿九在内的码头苦力虽然伤势不轻,但这时脸上都露出兴奋之色,而潮州帮持刀的黑衫青年们,都忌惮的望着面前的天王会成员,握刀的手不自觉垂了下去。
嗒!嗒!嗒!
就在此时,一阵脚步声有节奏的响起,嵌着铁制鞋掌的皮鞋踩踏着地面,在此时这安静的气氛里,显得尤为突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百余名穿着白衬衫的天王会青年主动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通路。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谭信夫西装笔挺,脸色微微发沉,从通路中缓缓迈步向前。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竹布长衫的青年男人,男人身形消瘦,好似竹竿一般,但后腰部位高高鼓起,显然是藏了家伙。
谭信夫一步步走到人群前,目光在人群中环视一圈,眼神锐利如刀,浑身流露出一股上位者的气度,潮州帮成员与之目光稍一接触,便不自觉低下头去。
苏阿九刚才在混战中背后挨了一刀,现在见到谭信夫,顾不上后背火辣辣的疼痛,连忙开口提醒:“谭爷!快点派人去西仓!”
谭信夫微微挑了下眉毛,抬眼看一眼西仓方向,随后目光直射站在码头边缘位置的陈炳雄。
原本打算赶去西仓的陈炳雄,在听到卡车的轰鸣声后就停下了脚步,他本来还没将天王会的救兵放在眼里,但先是见到对方掏出火器,随后又看到谭信夫亲自赶来,手下弟兄明显在气势上已经弱了对方,陈炳雄就知道今天这场仗,潮州帮已经输了。
眼见谭信夫目光如电,直射而来,陈炳雄脸皮抽动几下,强笑着迎上前去,语气夸张:“哇!谭老板,连喷子都拿了出来,用不用玩的这么大呀?”
他嘴上说着话,同时已经将手上单刀别在了后腰,对面现在二三十个枪口还没放下来,陈炳雄可不想刚一靠近就被打成筛子。
谭信夫瞥了眼故作夸张的陈炳雄,眼底闪过一丝不屑,语气淡淡开口道:“是你带人来我码头搞事?”
陈炳雄咧嘴笑笑:“冇!我带弟兄们出来看海,跟码头上的朋友发生了点小冲突而已,谭老板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毙了我吧?”
谭信夫闻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转头吩咐身边持枪的手下:“把家伙都收起来。”
天王会二十多个持枪的青年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按照吩咐,将手中的驳壳枪放回腰间枪套。
陈炳雄略一错愕,还没等他搞清楚状况,谭信夫又朝着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那名消瘦青年说道:“招呼好他。”
随后,谭信夫再不多看陈炳雄一眼,迈步就往西仓方向走去。
随着谭信夫脚步移动,原本挡在前面的码头苦力和潮州帮成员,不约而同向两边散开,丝毫不敢阻拦。
而跟在谭信夫身后那名竹竿般消瘦的青年,在听到谭信夫的吩咐后,咧嘴一笑,已经迈步来到陈炳雄面前。
“我叫廖家荣,广西苗城人,谭爷让我招呼你。”廖家荣一笑,原本狭长的双眼便眯成一条缝隙,看上去人畜无害,随后用他那略显别扭的广东话继续补充道,“放心,我不会揸枪,我钟意用这两样东西。”
廖家荣说话间,手已经伸到后腰,从大褂下摆摸出两把造型奇特的短小镰刀,冲陈炳雄露出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