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陈福终于猜到自己的身份,青衫男人笑笑,伸手拍了拍陈福满是肥肉的脸颊,嘴里调侃一句:“没有吓到飙尿,你都算有点胆色。”
此时出现在陈福面前的,正是近半年来在应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侠盗,千手马骝。而陈福也绝想不到,他这些日子来心心念念的应城大盗,竟然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你想做乜?”
既然已经被发现,他也不再继续蜷缩在座椅当中,而是重新回到座椅上,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
“冇!我也是听说陈探长一直在找我,所以不就自己送上门喽!”千手马骝趴在前排副驾驶位置,将下巴支在座椅上,平视陈福,嘴里不紧不慢的开口说道。
陈福脸上露出僵硬的笑容:“没有的事,阁下的侠名在外,应城无人不知,我一向都好钦佩,也从不曾找过阁下麻烦……一定是手下人不懂事,等我回去一定教训他们。”
“原来是这样!那陈探长的确应该要好好教训一下自己的手下了。”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千手马骝点了点头,盯着陈福看了片刻后,忽然嗤的一笑,“不过首先要有命回去再说。”
咔嚓!
陈福坐回原位后,便一直贴着车门,虽然表面上是在与千手马骝交谈,实际上已经用肥胖的身子作掩护,手指已经悄悄搭在了车门开合处。。
而就在听到千手马骝最后那句带着杀意的话语后,陈福再也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推开车门,肥胖的身子往外一撞,整个人好似一个圆球似的滚落下车,在满是积水的街道上滚了两圈后飞速起身,一把抽出腰间配枪,回头直接瞄准身后福特轿车的位置。
他的动作其实已经称得上够快,但千手马骝的动作却更加迅捷。
陈福才一转身,刚举起手中配枪,手指还没来得及搭上扳机,千手马骝便如同闪电般从车内飞身而出,紧接着不等陈福反应过来,尚在半空的千手马骝便一记鞭腿抽出,直接扫飞了陈福手上的勃朗宁。
那把自从陈福领到手,几乎从来没有开过一次的勃朗宁手枪,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咕咚一声落在了街角一处积水坑中。
千手马骝稳稳地站在陈福面前,任由暴雨打在身上,声音平静得可怕:“想要拿枪射我,又话一向钦佩我?出尔反尔,让人怎么信你?”
手里没了枪的陈福,这下连最后一点底气都没有了,伸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状若癫狂:“你究竟像搞乜!是!我的确一直在追查你,但那都是天王会大佬谭信夫给我下得命令,你要找也该去找最大的那个,我只是个小角色,点解要找上我!”
相比起谭信夫在应城的财势,陈福称呼自己为小角色的确没什么问题。
他对千手马骝一无所知,对方既以表现出杀意,陈福自然涌起鱼死网破的念头,但随着手里的枪被打落,刚刚升起的勇气立刻一扫而空,随后情绪由恐惧转为愤怒,咆哮着撇清自己的干系。
但是面对陈福的咆哮,千手马骝至始至终都没有丝毫波动,声音依旧平静:“你放心,等解决了你,我自然会去找谭信夫。不过提醒你一句,不是因为你们巡捕房追查我的下落,我才找上你,否则半年前你就已经死了。”
陈福瞪大双眼,满脸不解的望向千手马骝,除了派人搜寻千手马骝的下落,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还有什么地方得罪过面前这位煞星。
“陈探长真是贵人多忘事?好,我帮你回忆一下。”千手马骝沙哑着声音,徐徐开口说道,“陈探长这两日从老百姓那里搜刮的财产,应该还没来得及变卖转移,全都放在巡捕房仓库里吧?”
陈福一个激灵,猛地想起面前这位外号千手马骝的家伙,素来被应城百姓当作侠盗,原来自己这几天的所作所为,早就落在了他的眼里。
在千手马骝面前,再扯什么巡捕房秉公办事,接到举报才会做事这种话,当然无济于事。
陈福几乎想都没想,立刻脱口而出:“这件事的确是我做错,你给我个机会,明天……不,今晚我就让人把钱一分不少的送回去,以后保证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为了活命,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身外之物,千手马骝盯着陈福看了片刻,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见陈福一副真挚诚恳的模样,最终却还是摇了摇头。
“迟了。”
只是轻飘飘的两个字,陈福眼中原本还若隐若现的希望光芒,立刻被彻底掐灭。
似乎为了让陈福死的明白,千手马骝继续开口解释道:“六天前,被你清空家产的荣和钟表行一对夫妻,顶不住压力吊颈自杀。四天前,郑记金铺的老掌柜被你活活气死,儿子去巡捕房讨公道,又被你的手下打断双腿……”
千手马骝如数家珍,将陈福这几日里的所作所为,一桩桩抖露出来,每句话说出都牵扯出几条人命。
“……今日下午,老凤祥的孙掌柜被你的手下踢破脾脏,没有救回来,而当时你就在不远处的车里。”千手马骝盯着陈福,眼神和声音都逐渐变得冰冷。
纵然天降暴雨,陈福仍然觉得额头上不断冒出冷汗,混着雨水一同流淌下来。
千手马骝提到的这些事,连他自己都没有这么清楚,足见对方早就盯上了自己,对所有行迹都了如指掌,而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丝毫察觉,还不知好歹的派出人马到处搜寻千手马骝的下落,简直荒谬可笑。
“我……我……”
陈福还想说点什么,但对上千手马骝那双仿佛洞察一切的双眸,又觉得一切辩解都是那么苍白无力。
“陈探长,其实我给了你很多次机会。”千手马骝遗憾的摇摇头,“希望下一任探长上任,不会好似你一样,把百姓当成牲口一样来对待吧。”
千手马骝话音落定,闪电般探出右手,五指如勾,一把扼住了陈福的咽喉,然后猛地发力!
“呃!”
陈福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拼命挣扎扭动,双手使劲拖拽千手马骝的手臂,想要脱离他的掌控,但千手马骝的手臂就好似铁铸一般,任由陈福如何挣扎敲打,始终纹丝不动。
慢慢的,陈福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弱,一张脸几乎涨成猪肝色,舌头都禁不住吐了出来,双眼往上翻去,露出大片眼白。
“停手!”
就在陈福感觉自己意识已经开始涣散的时候,隐约听到远处似乎有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就像溺水之人抓住稻草般,陈福身上蓦地涌出一股新力,原本已经停止挣扎的双手再次拼命摆动起来,喉咙里不断发出粗重的嗬嗬声。
千手马骝眉头一皱,手上再度用力几分,同时侧头往陈福身后望去。
雨幕中,接到当中一个年轻人的身影快步而来,似乎对千手马骝仍没有放人而感到不满,那身影在距离千手马骝和陈福二十米左右的为之突然加速助跑,脚踩积水,迅速逼近千手马骝。
“哦?”
千手马骝瞳孔微缩,从来人奔袭而至的步伐中,他一眼便看出对方身上带着功夫,而且造诣颇高。
路灯的照耀下,来人的容貌逐渐清晰,忽明忽暗,赫然正是不久前才从永幸赌档中出来的秦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