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米的距离转瞬即至,秦锐在距离千手马骝还有三四米距离的位置时,见他仍旧没有松开手中受害者的模样,纵身跃起,一记劈腿自上而下贯向千手马骝!
他与千手马骝素未谋面,何况对方蒙着面罩,便是相识也决计认不出来。
至于陈福,秦锐也只是在报纸上见过这位华人探长的照片,加之现在夜色昏暗,即使和陈福相隔极为接近,仍旧认不出来。
所以在秦锐心中,下意识便将千手马骝当作了谋财害命的蒙面大盗,所以这一腿用足十成气力,丝毫不留余地,似要力劈华山,务求一招制敌!
眼见秦锐一记劈腿来势汹汹,千手马骝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的右手还扼住陈福脖颈,身子倏地往后退开半步,左手呈托天之势,正面迎上秦锐劈砍而至的腿功。
手腿相交,纵然千手马骝反应极快的用左手托住秦锐小腿,但他毕竟另一只手还扼着陈福,一心二用便无法发挥最强实力,硬接了秦锐这全力一腿之后,身子不由自主往下沉了几分,膝盖微微弯曲。
但千手马骝变招极快,虽然吃了点小亏,下一秒托住秦锐小腿的左手便立刻变招,一把捏住秦锐的脚踝,手臂发力,打算趁势将秦锐摔出去。
练武之人,下盘最为重要,这也是为何有拳谚曰腿不过膝的道理。
秦锐方才在永幸赌档中,和一群不懂功夫的潮州帮青年打过一场,酣畅淋漓,早就将这些道理忘得干干净净。见到千手马骝之后,起初也并未将对方当作江湖人看待,所以迎面便是一记凌空劈腿使出,这一招对付普通人威力固然极大,落在千手马骝眼中却满是破绽。
被千手马骝迎接下一招腿功,秦锐心中一凛,头脑立刻为之警醒。随后便察觉到脚踝被制住,在对方的发力之下,撑在地上的单腿显然难以为继,眼看身子便要摔倒。
“嘿!”
秦锐低喝一声,不等千手马骝将自己摔出,索性自己先做了个往后跌倒的动作。
但就在他后背马上就要贴在地面的瞬间,秦锐突然伸出双手,以双掌代替双腿,绕过脑后在地上重重一拍,紧跟着没有被钳制的单腿如离弦之箭,直指千手马骝胸膛。
此时的千手马骝右手扼住陈福,左手钳住秦锐脚踝,中门大开,完全无法抵挡秦锐这蓄势踹出的一脚,被秦锐一脚踹中胸膛后,忍不住蹬蹬蹬退开几步。
他这一退,手上的气力便也少了几分,陈福和秦锐抓住机会,几乎在同一时刻挣脱束缚。
砰!
被千手马骝松开脚踝后,秦锐彻底失去支撑,身子跌落在积水中,溅起大蓬水花。
“呃咳咳咳!”
另一边,甫一挣脱被千手马骝扼住的咽喉,陈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按着火辣辣的脖颈,蜷着腰剧烈咳嗽起来,眼泪夹杂着鼻涕流淌而出。
千手马骝此时眼中只有陈福,见他从自己手中走脱,双眼眯了眯,一腿扫出,足尖正对跪地不起的陈福的太阳穴踢去。
这一脚踢在实处,就算陈福不死,以后多半也会变成白痴。
“仲敢行凶!”
秦锐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见千手马骝出手着实狠辣,脸色一变,怒斥一声,迈步向前同样一脚踢出,和千手马骝的脚腿狠狠撞在半空。
两人动作皆迅捷无比,以至于他们双腿互相碰撞格挡之后,陈福这才有所察觉,吓得捂着咽喉往一旁滚了几圈,远离千手马骝。
千手马骝见陈福准备离开,收腿便要追击,但还没等他迈步而出,眼前一花,秦锐已经站在面前,正好拦住他的去路。
直面千手马骝,秦锐本就鄙夷他蒙着面罩藏头露尾,说话更是毫不客气:“你也是江湖中人,欺负一个不识功夫的普通人,好光彩乜?”
千手马骝眼见陈福连滚带爬往一旁跑去,只恨得咬牙切齿,身子往前一倾,一拳砸向秦锐面门,嘴里骂道:“滚开!”
见对方于自己混不理会,秦锐面色一沉,反手格开千手马骝的一拳,嘴里说道:“总之有我在这,今天你休想伤人!”
千手马骝拳招被秦锐格开,立刻再度变招,双手齐出,手心向内一左一右攻向秦锐,使了个双峰贯耳的招式。
“那我就先打倒你,然后再去杀他不迟!”
双峰贯耳这一招虽然是太极拳中的招式,但在武林中流传广远,一直为各派武学所借鉴,又何况千手马骝迄今为止除了这一招,也没有施展过其他太极拳的招式,所以秦锐并没有将他当作太极拳种的弟子。
秦锐在千手马骝出招时,上身稍稍后倾,脚步却纹丝不动仍然站定,等到千手马骝的双掌贴近面颊之时,双臂自下而上伸出,往外分开堪堪挡住千手马骝的双掌。
一招未能建功,千手马骝眼中并无诧异之色,这招双峰贯耳本就是他用来试探的前招,真正的杀招还在其后。
被秦锐双臂挡住双掌,千手马骝顺势手腕一翻,压下秦锐的双臂,随后双手十指如同两把钢勾,反抓秦锐前胸。
秦锐眉头一挑,没料到千手马骝变招如此之快,急忙回手招架,虽然勉强挡住对方抓向自己胸口的指爪,但前襟衣衫仍发出裂帛声响,被千手马骝撕掉一片。
“好快的爪功!”
秦锐嘴上赞叹一句,手上动作却丝毫不慢,左腿后撤一步,膝盖微弓,双拳一收一抖,拳劲蓬勃,顷刻间便换上了洪家拳中短桥窄马的贴身攻防之术。
洪家拳这一派武术风格有二,其一是长桥长马,长手长攻的大开大合手法,其二便是现在秦锐这般,短桥窄马,短手进攻的贴身攻防之术。
这两种风格,前者更擅攻伐,后者则偏向防守。秦锐现在还没摸清楚面前这个蒙面凶徒的身份,是以直接施展开短桥窄马的洪家拳功夫先作为试探。
千手马骝一击得手,紧随其后又是连绵不绝的招式施展开来,拳掌迭出,转瞬间便接连攻出七八招。
他的招式诡谲,饶是秦锐见多识广,竟然也没能看出这个蒙面凶徒究竟用得是哪一门哪一派的功夫,只觉对方出手宛如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却又不是缓慢的无声拳,相反出手极快,忽左忽右令人无法捉摸。
秦锐看不懂对方的拳种,出手便愈发小心谨慎,以守代攻,每一招一式施展出去,手脚俱只伸出一半,拦下对方招式后立刻缩回,防守的密不透风。
转眼之间,两人已经过了十几招,千手马骝心中越战越急,抬眼往秦锐身后扫了一眼,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顺着陈福逃跑的位置看去,哪里还看得见他的踪影。
就在他这一分神的功夫,一直防守严密的秦锐眼前一亮,双腿微屈,踏出蔡家拳的桩功步法,左手鹰爪,右手洪拳,一招合三派功夫长处的双拳印平平推出。
只是他显然还是低估了千手马骝的实力,饶是这种时候,千手马骝手脚上的动作依然丝毫不慢,察觉到自己因为分神露出破绽后,千手马骝双手下意识护住面门,看上去好似要硬挡秦锐的鹰爪和洪拳,实则顺势沉腰,右脚脚尖摆动一个极小的幅度,悄无声息贴近秦锐的膝盖。
千手马骝踢脚的动作幅度虽小,但一如他的拳法,在速度上丝毫不慢,倘若秦锐没有发现他这一招,仍用鹰爪和洪拳一往无前迎上来,纵然能伤到千手马骝,自己的膝盖也会被对方踢碎。
好在秦锐当初在秀城因为老爹没有教全自己洪家拳的步法桩功,私下里去找过以腿法见长的蔡家拳师父互相印证过,这才勉强弥补了腿法上的缺憾,所以虽然千手马骝这角度刁钻的一脚无声无息靠近,秦锐还是迅速发现端倪。
只要是出拳发力,不管手也好脚也好,都必须从腰胯借力,千手马骝双手护住面门,原本不必发力,但他的腰部却轻轻扭动一下。这个动作落在没有经验的习武之人眼中,很可能分不出来差别,但秦锐有洪、蔡两家腿功打底,至少眼界没有问题,眼神往下一扫就看见对方正贴近自己膝盖的脚尖。
“走!”
秦锐口里低喝一声,左手鹰爪右手洪拳才刚触碰到千手马骝护住面门的双臂,未来得及发力震伤对方,自己便先往后跳开一步,堪堪避开千手马骝足以将膝盖踢碎的一脚。
不过虽然是退,秦锐也并未落了脸面,左手鹰爪在触碰到千手马骝手臂的时候,五指已经穿透他青衫的袖袍,撤身后退时手上一牵一引,刺啦一声便撕毁他半幅衣袖。
手里举着从千手马骝身上撕下来的衣袖,秦锐咧嘴一笑,得意的冲对方晃晃,俨然是对之前对方撕掉自己前襟的报复和讥讽。
“左手鹰爪功,右手洪家拳,脚踩蔡家梅花,你都学的够杂!”千手马骝摸了摸只剩半截的袖筒,上下打量秦锐两眼,嗤笑补充道,“不过就怕你想打杂家,最后反而四不像,变成打乱种!”
秦锐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嘿嘿一笑:“打杂家也好,打乱种也好,总之点都能打的你满地找牙!”
“是吗?”千手马骝沉腰下弓,双手摆开一个拳架,“反正我要杀的人也跑了,今晚就领教下……”
砰!
一道枪声骤然响起,千手马骝话才说到一半,突然浑身一震,难以置信的扭过头去。
就在他身后侧方向,之前消失在自己眼帘中的巡捕房探长陈福正站在那儿,双手握着刚从积水中翻找出来的配枪,直指千手马骝,枪口还再往外冒着缕缕青烟。
殷红的鲜血从千手马骝的肩膀位置泊泊流出,顺着手指滴入脚下积水中,迅速扩散成无数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