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城的护城河直流众多,秦锐和宋小蛮赶上沿河搜索的群英武馆弟子们,挑了一条支流沿途而去,两人一前一后,一路无话。
约莫走了两里地,日头逐渐往西斜去,宋小蛮额头上已经见汗,脚步也不似之前一样稳固,不时停下来喘两口气。但秦锐却始终步伐如一,好像根本不会觉得累一样,宋小蛮每次停下片刻,很快就和他拉开一段距离,不得不又加快步伐跟上。
就这有又走了片刻,宋小蛮再也忍不住,快走几步和秦锐并肩而行:“喂,秦锐是吧?休息下得不得?再走下去我脚都要起水泡了。”
秦锐脚步不停,双眼直视前方,好似根本没有听到宋小蛮的抱怨一般。
宋小蛮不得不继续跟上秦锐,见他只顾着往前走,根本没有朝沿途河流中看上一眼,再度埋怨道:“我说你,走得这么快怎么会有发现?我们现在是找人,慢慢来好不好?”
秦锐连视线都没有挪动一下,只顾着继续前行。
宋小蛮气得顿足,冲着秦锐的背影,举起小拳头恶狠狠比划几下,最终却又不得不小跑着跟了上去,脸上满是委屈之色。
“话说回来,徐震究竟怎么得罪了潮州帮?连掌舵龙头都亲自出马?”
“你是武馆的弟子,功夫是不是很好呀?”
“我跟一位阿婶也学过几招功夫,不过后来她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再想学都没机会。”
“哎!这世道就是这样啦!兵荒马乱的,我阿爸在我七岁的时候就被人拉去当了大头兵,这么多年也没有消息,前两年我阿妈也过咗身,宋家这一门现在就我一个人喽!”
“喂!你头先在你师爷面前还会说话,怎么现在变成哑巴了?”
“放心啦,你们武馆那么多人散出去,肯定能找到徐震下落的,我们走慢点好不好。”
一路之上,秦锐始终一言不发,面色阴沉的只顾往前走去,宋小蛮疲惫交加,强打着精神跟在秦锐身后,时间久了不仅疲惫,更觉得无聊气闷,便打算和秦锐交谈几句解闷。
但此时的秦锐,就好似一具行尸走肉一般,阴沉着脸一言不发,似乎心中盘算着什么,任由宋小蛮说什么都不予理会,和之前欢脱的性格相比,判若两人。
宋小蛮问出的问题得不到回应,一开始还觉得愤懑,但到了后来便也习惯起来,秦锐不开口,她便一路上说个不停,最后更是看都不看秦锐一眼,跟在他身后好似自说自话一般,叽叽喳喳。
“你这么担心徐震,跟他一定认识很长时间了吧?他是你师兄弟?”
宋小蛮一面往沿途河流中张望着,一面又自顾自开口说了一句,但实际上根本没指望秦锐回回答自己,只当自己和自己聊天,缓解赶路时的无聊苦闷。
不料,这句话问出来之后,秦锐的步伐却陡然停了下来。
宋小蛮跟在秦锐身后,猝不及防之下,险些撞在他的后背之上。
“喂!你做乜无端端停下来?不知所谓!要不是收了徐震的钱,我才不会跟你这种木头一路出来!”
宋小蛮翻个白眼,往河岸两边扫了几眼,嘴里兀自抱怨着。
秦锐站在原地,嘴里缓缓吐出两个字:“朋友。”
宋小蛮一楞,继而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之色,语气夸张道:“哗!木头开口了!喂,你讲朋友是乜意思?”
秦锐终于将视线放在宋小蛮脸上,语气认真道:“阿震是乡下来的,我和他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是我当他是朋友。”
宋小蛮见他说的认真,原本嬉闹玩笑的情绪顿时淡了几分,有些尴尬的挤出笑容:“我头先也是为了活跃下气氛嘛……你放心,只要徐震没有被潮州帮的人带走,我们一定会找到他的!”
秦锐嗯了一声,看着宋小蛮开口说道:“那就辛苦你继续顺着河道找下去,找到阿震之后记得带他返群英武馆。”
“放心,我做人最重一个信字,收了钱一定做事!”宋小蛮重重的点了点头,下一秒便意识到秦锐话中有话,神色错愕道,“慢住!听你的口气,好似不想跟我一同找下去?”
秦锐转回身来,目光直指前方进城的道路,语气陡然转冷:“我当阿震是朋友,朋友现在被人欺负,生死未卜,我点都要上门讨个说法!”
宋小蛮张开檀口,表情呆滞:“你……你不会是要去潮州帮搞事吧?喂!不好去送死啦!”
秦锐淡淡的瞥了宋小蛮一眼,迈步便往回走去,嘴里还开口说道:“拜托你顺着下游继续帮我找阿震。他如果还活着,我让葛乾跪在他面前斟茶认错。他要是……出了事,我会割下葛乾的人头摆在他面前。”
宋小蛮被秦锐这透着杀意的话刺得一个激灵,眼睁睁看着秦锐走出老远,竟不敢生出上前阻拦的念头。
“癫的!各个都是癫的!”
眼见秦锐越走越远,宋小蛮抓起地上一块石头狠狠的砸在身旁的河水中,溅起无数水花。
……
应城黄、赌、毒三样生意,谭信夫最不屑的便是黄,在他看来只有没出息的人才会靠女人赚钱,所以时至今日,谭信夫都没有做过任何皮肉生意,甚至下令旗下所有生意场,不准和流莺妓女扯上任何干系。
毒,作为谭信夫发家的产业,谭信夫一度揽下应城所有的鸦片烟土销路,甚至连一些散户都赶尽杀绝,和对待黄的态度截然不同,一副要将应城烟档产业打成清一色的模样,而事实上他也的确做到了。
至于赌,谭信夫因为之前将重心放在鸦片生意上,所以没有多加关注。饶是如此,根据应城好事的赌徒统计,谭信夫旗下的赌场生意至少占了应城四成。不过他这两年忙着将产业转向地上,想必以后多半只会维持这四成份额不变,也不会继续再有所增长。
所以应城黄赌毒三样生意里,留给其他人的便只有黄和六成的赌。
潮州帮作为仅次于天王会的帮会,除了主要经营的药材产业,自然也免不了要接触这两样处于灰色地带的生意,只是帮中有葛家兄弟主事,葛家兄弟倒是难得和谭信夫有同一想法,并不赞同经营黄这门生意,这两年倒是接连开了几间赌档,作为潮州帮另一门生意进项。
永幸赌档,便是潮州帮旗下赌场生意中最大的一间。
秦锐迈步来到一条名为老广街的街道,顺着进城时问过的路线径直往前,在街道当中装修奢华的永幸赌档前缓缓停住脚步。
抬头看了眼赌档门楣上,缠绕着一圈圈霓虹灯,昼夜通明的永幸赌档四字招牌后,秦锐抬腿便往赌档内走去。
跨入赌档大门,秦锐看了眼赌档内赌客们热火朝天的喧闹场面,嘴角露出一抹阴冷的笑容,从怀里摸出一根牙签叼在嘴里,反手将永幸赌档两扇木制雕花大门紧紧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