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普祥真人2019-10-18 15:253,696

  太阳逐渐向西边落去,晚霞将天空映照的火红一片,河水湍湍流淌,折射出点点鳞光,宛如一条流动鲜活的缎带。

  林笑娣所住的砖瓦房前,,一干潮州帮青年许是在外面站的久了,已经没有一开始笔挺的身姿,各自有些懒散的分散站开。

  葛乾坐在马车车沿上,之前被吩咐去城门口打探消息的一名成员此时已经折返回来,正站在葛乾身边,汇报从城里得到的消息。

  门扉轻响,林笑娣当先走出,拉开左右门扇,身后葛坤搀扶着陈炳雄小心翼翼走出门外。

  与其说陈炳雄是被葛坤搀扶着走出来,倒不如说是葛坤在托着他,手脚筋脉被挑断后,陈炳雄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只能把整个身子都倚在葛坤身上,双脚脚尖在地上摩擦着前行。

  见葛坤和陈炳雄走出,栅栏门外的葛乾急忙从车沿上站起身来,脚步匆匆迎上前去,和葛坤一左一右扶住陈炳雄。

  “阿雄,你没事吧?”葛乾拉着陈炳雄一只软绵无力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见陈炳雄双眼微微睁开,已不是之前昏迷不醒的模样,不禁露出几分喜色,急忙开口问道。

  陈炳雄失血过多,经过几个钟头的休息后已经缓醒过来,但整个人精神状态仍旧萎靡不堪,盯着葛乾看了好长时间,眼中才露出一丝明悟,仿佛刚刚认出他一般。

  只是他实在太过虚弱,虽然竭力想要开口说话,但用尽全身力气,也不过让嘴唇翕动了几下,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眼见往日里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潮州帮中一条壮汉,突然变成现在这副废人模样,葛乾心头一酸,忙转过脸去,眼中已经隐隐带上了泪花。

  栅栏门外守着的十几名潮州帮成员似乎也有同样的感受,纷纷低下头去,面露悲戚之色。

  陈炳雄看了眼侧过脸去的葛乾,又费劲的看了看栅栏门外的弟兄们,勉强牵动嘴角,露出一抹惨然的笑容。

  “阿雄,不紧要,我会找全广东最好的大夫给你治伤,中医不行我们就用鬼佬的西医,你一定不会有事的。”葛坤适才在房中已经见到了陈炳雄刚刚醒转时的凄惨模样,现在情绪已经平稳下来,用尽量温和的声音安慰这陈炳雄。

  但事实上,任谁都知道,以现在的医学,一个人被截断了手脚筋脉一辈子都不可能恢复过来。

  “没错,阿雄你放心,我一定会医好你!”葛坤眼眶发红,声音带着些许嘶哑。

  陈炳雄看着兄弟两人满脸肃穆的表情,咧嘴一笑,用微不可察的声音说道:“多谢……大佬……是我自己不中用……”

  这断断续续的一句话说出口,像是瞬间抽空了陈炳雄所有的力气,葛乾、葛坤两兄弟同时感觉到肩膀上力道一沉,陈炳雄又有了往下滑去的趋势,急忙用力把他托起。

  “大佬,城里情况怎么样了?”葛坤开口问了一句。

  林笑娣虽然通晓医术,但毕竟不是资深的大夫,又何况家中并没有对症药材,虽然替陈炳雄止了伤口处的血,但却治不了他受的内伤,如果不及时再做下一步治疗,用林笑娣的话来说,恐怕陈炳雄以后不单止会变成废人,还会留下其他后遗症。

  葛乾已经从回来的弟兄嘴里知道了城内的情况,连忙说道:“已经查过了,天王会没有为难进出城的弟兄。”

  葛坤闻言,回头看了一眼林笑娣,眼中满是苦涩。

  果然又被林笑娣猜中,就在刚才屋中,林笑娣嘱咐葛坤尽快送陈炳雄就医的时候还说过,谭信夫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否则天王会也不会发展壮大到现在这般模样,如果对方真的要继续找麻烦,天王会的人早就追了过来。

  葛坤想到林笑娣评价谭信夫的一句话,这位应城的地下皇帝对对手从来都只会用阳谋,可以以势压人绝对不屑于玩弄那些见不得人的小伎俩。

  林笑娣见葛坤望来,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在为陈炳雄的伤势而叹息,抑或是为曾经如日中天的潮州帮,如今被谭信夫的天王会吓到犹如惊弓之鸟一般而惋叹。

  “既然没事了,就快点送这位兄弟去医馆吧。”林笑娣想了想,又开口说道,“他失血过多,中医见效太慢,我见过鬼佬给人输血,效果不错,可以先去鬼佬开的医院试一试。”

  葛乾心思粗犷,不知道这短短瞬间,葛坤和林笑娣心中心思已经转了几转,听了林笑娣给出的建议,急忙点了点头,不再犹豫,招呼一声葛坤,兄弟两人扶着陈炳雄就往外走去。

  刚一走出栅栏门,守在外面的潮州帮成员立刻一拥而上,从葛乾、葛坤两兄弟手中接过陈炳雄,小心翼翼将他抬到马车上放平。

  这些人里,有几个是陈炳雄堂口的小弟,现在见他模样凄惨,毫无之前豪气干云的气度,皆红了眼眶,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阿坤,上车!”葛乾跳上马车,扶着平躺在车上的陈炳雄,招呼弟弟葛坤上车掌鞭。

  葛坤应了一声,迈步往马车方向走去,走出几步后,忍不住回头看向林笑娣。

  隔着一道简陋的木制栅栏门,林笑娣在晚霞的映照下静静的站在院子当中,脸上神色恬静,无悲无喜。

  见葛坤望了过来,目光中隐约带着莫名的意味,林笑娣神色不变,悄然转过身去,身子一隐便进了屋中。

  “阿坤!”葛乾见葛坤突然驻足呆立,忍不住开口用呵斥的口吻再叫了一次。

  葛坤回过神来,急忙窜上马车,一扬马鞭,马车顺着河堤掉了个头,朝着应城方向扬长而去。

  ……

  夜色下,一辆黑色的轿车从沙田街街角转出,驶入法租界毕安街。

  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租界地区依旧灯火通明,和劳作了一天的本地华人不同,对租界的法国人来说,现在才是夜生活刚刚开始的时候。

  毕安街,一家名为银笛的西式餐厅前,停放着各式轿车,方才从沙田街一路驶来的黑色轿车徐徐减速,准备停在当中的一个车位里,而就在此时,街道的另一边,另一辆深蓝色轿车也正迎面驶来。

  两辆轿车同时相中银笛餐厅前空出的一个车位,黑色轿车略快一线,已经打着方向盘准备开进车位中,而就在此时,从接到另一边开出的蓝色轿车突然加速,想要硬生生别开黑色轿车。

  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声陡然响起,黑色轿车被生生逼停,饶是如此,那辆深蓝色的轿车依旧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狠狠的撞在黑色轿车车头,任由两辆车互相摩擦,强行挤进了车位。

  “我叼你老母!你点揸车的!赶住去送死乜?”

  黑色轿车车门打开,司机下车后一眼就看见被撞瘪的车头,随后就是勃然大怒,冲着已经停靠下来的深蓝色轿车爆出连串粗口。

  “喂!落车!”

  连续骂了几句,见抢了自己位置的深蓝色轿车纹丝不动,黑色轿车司机火气更大,冲着深蓝色轿车的车尾狠狠踹了几脚。

  但是下一秒,司机脸上的怒色就彻底僵住,随着他那毫不客气的几脚下去,深蓝色轿车的车门果然随之打开,但紧接着从车里走出来的乘客,却让司机腿肚子一阵发软。

  因为从深蓝色轿车里出来的,是一个黄发高鼻梁的法国青年鬼佬,跟在他身边的还有一名黄皮肤的中国人,看模样多半是翻译。

  果然,那人一开口就是纯正的应城话,颇有几分狐假虎威的意味,不等司机回过神来,已经快步上前狠狠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

  “你老母啊!知不知这位先生是什么身份,法租界工务处长官的仔啊!连他的车你都敢踢,是不是嫌命长!嗯?”

  被翻译一巴掌抽在脸上,之前还怒气冲冲的司机连嘴都不敢还,捂着半边脸庞,眼中流露出惶恐之色。

  “我……我不知……”司机嗫嚅着,眼神畏缩的瞥了眼那名还喷着酒气的法国鬼佬,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翻译轻蔑的看了司机一眼,在转过脸去面向鬼佬时,已经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用法语对那名青年鬼佬说了几句后,后者显然是喝醉了酒,脸色通红的打个酒嗝,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楚翻译在说什么,就将他推开,摇摇晃晃来到两车相撞的位置查看。

  完全无视了黑色轿车的车头被自己撞瘪了一块的事实,当见到因为自己强行别车导致爱车被刮蹭出一道长长的伤痕后,原本醉眼惺忪的青年鬼佬顿时脸色一变,用法语骂了一句,回身一脚就踹在了司机的小腹上。

  鬼佬人高马大,这一脚踹过来比起之前翻译的一巴掌不知道重了多少倍,司机整个人几乎离地而起,重重地摔在了街道当中。

  “这辆车是阿朗先生的女朋友从法国空运过来,他平时最中意的车,你大镬啦!”

  眼见司机被踹飞出去,翻译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唯恐天下不乱的开口说了一句。

  果然,将司机踹飞出去后,鬼佬明显还不解气,又上前照着司机的腰腹狠狠的踢了几脚,嘴里用法语不停的咒骂着,因为醉酒的关系,脸上的神色已经变得癫狂几分。

  到了最后,似乎觉得这样的惩罚还不过瘾,醉酒的青年鬼佬一摸腰间,居然掏出一把柯尔特M1911,动作熟练的打开保险。

  原本幸灾乐祸看戏的翻译见到这一幕,不禁缩了缩脖子,默默的往后退了几步,不过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似乎对这种事早就见怪不怪了。

  一个小小的华人司机,在惹了工务处鬼佬的儿子,这可绝对不是一般的罪过,要知道这里可是在法租界,就算鬼佬真的开枪毙了他,巡捕房的人过来也只会说一句鬼佬是正当防卫,连口供都不必落就放了回去。

  而蜷缩在地的司机见对方拔枪,更是吓得面无血色,挣扎着想要爬起身来,却又一次被青年鬼佬踩在脚下。

  青年鬼佬举起手枪,嘴里咒骂着瞄准了司机,手指已经搭在了扳机上面。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黑色轿车后排座位突然打开,一道身影仿佛旋风般迅速窜到青年鬼佬的面前,出手如电,抬手就将鬼佬的手腕往上托去。

  砰!

  随着枪声响起,四下里原本还站着的几名看热闹的行人发出阵阵尖叫,慌忙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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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为尊之邪不压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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