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尝试 / 谭以牧
谭以牧2019-10-19 13:422,159

  月明星稀,海上的天色亦是如此。

  陈瑜听完那番话,顿时觉得呼吸不畅快,扶着栏杆,心惊肉跳。一闭眼,仿佛就看到了赢鱼那双清澈的眼睛。

  她承认自己喜欢赢鱼,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师父陈名勺杀死了赢鱼的母亲,她同情小赢鱼,故而日日去水牢陪伴他。小赢鱼总是把鱼尾沉在水中,手搭在水牢的边缘,头也浮在水面上。

  那时候,小赢鱼已经化作人形,背身对着她,不说话,也不动。

  陈瑜经常向小赢鱼介绍水牢之外的世界,告诉小赢鱼这个世界如何美好。

  见到赢鱼真正的模样已经在几年之后,那也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他。

  那天陈瑜照例给他带午饭。新鲜的动物内脏,满满的一大勺,全部装进碗中。小赢鱼忽然转过身,游到了她的面前。

  小赢鱼生了一副青年男子的模样,白色的头发很长很长,微微卷翘,披散在双肩。他的肌肤晶莹如玉,隐约可以窥见额头上的红血丝。眼睛犹如小兔,泛着淡淡的红色。

  陈瑜愣了一下,手中的瓢也掉在地上,发出当啷的声响。

  小赢鱼赤裸着上身,手扒着牢房的铁栅栏。他只是很安静地看着陈瑜,问陈瑜:“你叫什么名字?”

  低沉的男音,悦耳动听。

  陈瑜下意识道:“陈瑜,玉字旁,加一个姓俞的俞字。”顿了顿,她又慌忙道,“原来你会说话。”

  赢鱼嘴角微微挑起:“我一直都会说话。”顿了顿,他一字一句道,“陈瑜,我会记得你。”

  陈瑜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却听哗啦啦的水声响起,赢鱼已经游开了。

  他常年浸泡在这冰冷的水中,身上一股鱼腥味。

  奇怪的是,陈瑜并不讨厌。

  只是第二天,陈瑜便知道了赢鱼的用意,因为师父气急败坏地说,赢鱼越狱了。

  她与赢鱼的缘分便在此结束。陈瑜对相绣所言的并不完全是实话,至少在她看来,赢鱼当初的话充满告别的意味。

  他不讨厌自己。

  因为她,她再也无法泰然自若的屠宰妖物,师父的衣钵也无法传承下去。

  耳边传来阿房问话的声音,阿房总是笑眯眯的。陈瑜猛地一惊,转身,直勾勾盯着靠在船舱墙壁上喝酒的相绣。

  她很矛盾,如果不伤害赢鱼,师父便会死。如果伤害赢鱼,她便寝食难安。

  这对于自己而言是一个双输的局面。

  而在听到阿房与相绣的笑声之后,心中更加感到烦躁。

  陈瑜艰难地朝相绣走去,走了两步,船忽然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

  一股浓稠的黑云从远处飘来,闪电时不时劈下,相绣暗道不好,连忙起身道:“陈姑娘,变天了,快稳住船舵!”

  阿房也跳起来:“好像快到封都了,只要我们进入那一道黑色的飓风,就可以进入封都了!”

  此时天际已经吐露鱼肚白,那道飓风裹挟着无数的尸骸在海上旋转,吞吐着耀眼的闪电,海浪汹涌澎湃。

  陈瑜站立不稳,分开双腿微微弯腰扶着栏杆望向远处,不敢想象是否真如那阿房所说,船行到飓风之中是否会散架,他们是否又会身首异处。

  刘伯指挥众人偏离飓风,阿房却喳喳呼呼道:“不是要去封都吗,快到了快到了!”说话间,他还和人抢着方向盘。

  在电闪雷鸣之间,陈瑜和相绣四目交接。他们的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头发也狂乱地舞蹈着。

  偏偏就是这样狼狈的时刻,陈瑜总觉得相绣的身上流露出一种清绝的美感。相绣朝她靠近道:“陈姑娘,把手给我,太危险了!”

  姜白术也从船舱里出来了,大叫道:“阿瑜!快过来!”他甚至从布袋中取出金针,打算用蚕丝牵引着陈瑜,以免她被风吹走。

  陈瑜仿佛受到了蛊惑似的,一步步朝相绣走去。

  阿房左右着航船的方向,她仰着脸兴奋地看着那越来越近的飓风,天色异常明亮,只有那飓风黑如煤炭,宛如恶鬼张开的血盆大口,呼啸着,张牙舞爪。

  “回家咯!回家咯!”

  无视别人惊恐的面容,阿房绽开了身后的羽翼,驾驶着航船飞向那飓风。

  那一瞬间,所有船员都飞向了半空,姜白术的蚕丝也被飓风吹断,整个人跟着船员一起飞了起来。

  而陈瑜则跌入了相绣的怀中,她听到相绣发出一声闷哼,接着收紧臂弯抱住她,温柔道:“不要怕,我在这里。”

  随即相绣与她一起卷入飓风之中,眼前一阵白光耀过,她把脑袋埋进他的胸膛。

  仿佛穿越了一道奇怪的屏障。

  陈瑜从半空中摔下,与相绣连连滚了几滚,才停下来。

  相绣抱着她,肩胛骨被一块石头磕伤,他忍不住嘶了一声,摊开手,任陈瑜压在自己身上。

  陈瑜仍然闭着眼睛,只是头枕着的胸口起伏不定。

  她以为自己即刻死去,在死前那一刻,她与相绣在一起,他的怀抱与声音都如此清晰。但很快她就睁眼爬起来,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头发,颤声道:“相公子你没事吧?”

  相绣咳嗽了几声,手掌撑着地面坐起来,笑了笑:“还好。”

  她看到相绣的唇角渗出血丝,却被手轻轻擦去,他无所谓道:“真的,你不必担心。”

  “为什么……”陈瑜讷讷道,“方才情况那么混乱,你为什么第一个……”

  如果没有记错,相绣几乎是立刻起身向她伸出手的。

  相绣想了想,笑道:“也许正如我所说,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陈姑娘也。”

  陈瑜的耳根又红了,红得厉害也烫得厉害。她庆幸自己害羞的时候颜色不上脸。

  任善的话仍在耳边,为了不伤害赢鱼,她必须断了对赢鱼的念想。

  而避免一段感情开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它不可能发生。

  陈瑜仿佛找到了救命的稻草,又凝视相绣的眼睛――如果可以,如果可以的话,她可以尝试喜欢赢鱼之外的人。

继续阅读:第31章:少女 / 谭以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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