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瑜不知道相绣为什么如此在意赢鱼的名誉,也不知道阿房所说的是真是假,只是淡淡道:“这一点我却也不敢苟同,我与那赢鱼是旧识,不曾见过他作恶。”
“你们两个人好生奇怪!我说他是恶妖就是恶妖,难不成你们去过封都?!”阿房不满道。
陈瑜明白了,阿房对赢鱼抱有极大的敌意。正因如此,阿房才会说赢鱼的坏话。联想之前阿房说妖界如今正在打仗的事情,陈瑜猜测道:“妖界为何会打仗?”
“说是打仗却没有那么厉害,只是凤凰大人和那赢鱼为了妖王的位子打起来了,你们现在去妖界没好果子吃。”
陈瑜仿佛没有听见她下半句话,只道:“你想不想回妖界?”
“想呀!”阿房雀跃道,“你们要去封都,我可以领路,但是你们必须带上我!”
陈瑜道:“好。”
如果阿房没有说谎,赢鱼频繁的活动或许与这妖王之位有关系。也就是说,赢鱼的确在妖界。
“要进入妖界,自然要去东海。”阿房和几人一起上了船。
“阿瑜。”姜白术把陈瑜拉到一边,像个长舌妇似的叨叨,“为什么你总是把奇怪的人带到船上?”
陈瑜望了眼正在船头吹风的相绣与阿房,笑了笑。
“反正这么找下去也是无头苍蝇,而且,她想回家的心是骗不了人的。”
“可是你不担心如果她知道你杀了那么多妖怪,会对你不利?”
陈瑜的笑意淡了。有些事不是她刻意回避就可以回避的。
“你不说,任善不说,不会有人知道。”
姜白术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
船往东海的方向驶去。船头,相绣背靠着栏杆,仰着头惬意地闭着眼。
“你叫相绣?”新人阿房似乎觉得相绣十分合眼缘,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相绣说话。她依稀记得,方才在捡钱的人群之中初初窥见相绣的惊艳。
长身玉立,谦谦君子。
“你可以这么称呼我。”
“好花哨的名字,像女人的。”阿房道,“你去东海的目的也是找那赢鱼之心吗?”
相绣笑了笑,道:“我只是想去瞧瞧而已。你不是说,赢鱼没有心,”相绣扫了一眼陈瑜,“陈姑娘这样不过是徒劳而已。”
“你看起来确实比他们聪明多了。”阿房并不掩饰自己的欣赏之意,“尤其是那个姜白术,他一上来就凶得很。”
相柳感同身受般点点头:“除了陈姑娘,他谁也不喜欢。”
“说得好似我们喜欢他似的。”阿房不屑,再度瘪瘪嘴,这似乎是她的习惯性动作。
相绣仍旧笑意盈盈,也不说话。
他喜欢水,喜欢海,喜欢海风吹拂的感觉。阿房看着他,也有样学样地靠着栏杆,仰脸,闭上眼睛。
午夜,船渐渐进入东海深处,暗夜里不知名的生物在叫着,发出诡异的声音。
海浪拍打着船体,又互相撞击,商船几度倾斜。
阿房似乎很害怕,抱着被子离开了船舱。相绣正在睡觉,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敲门,便起身,刚开门,忽然裹着被子的阿房一下子抱着他,慌张道:“相绣,船底好像有东西!”
相绣被她一扑,人向后摔去,倒在了床上。
原来人压在身上的感觉如此沉重,如此温暖。
怀里的人在瑟瑟发抖,相绣咳了咳,把她推开道:“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我就是听见呜哇呜哇的叫声,好像孩子在哭。”
相绣笑道:“这些天一直有声音,姑娘不必惊慌。何况你是妖,难道也怕妖怪?”
“我当然怕,怕那些比我厉害的妖怪。在我们妖界就是在这样,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相绣起身,穿好衣衫:“既然如此,你在人间待着不好吗?”
阿房却没有即刻回答,只是喊道:“你去哪?”
“你在我的房间睡觉,我只能到外面去睡了。”
阿房登时从床上跳起来:“我不要一个人睡,我跟你去外面看星星吧!”
相绣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阿房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来的,她只是想和自己说话而已。
找不到很好的拒绝的理由,相绣无奈地取了一瓶烧酒,来到船舱外。
陈瑜和任善正拿着望远镜在看着什么。
听到身后的动静,陈瑜率先转过脸,却见相绣披着外套,阿房抱着被子,从一个房间里出来了。
陈瑜的脸色微微一变。
“怎么了?”任善好奇道。顺着陈瑜的目光望去,登时了然。
陈瑜没说话,又道:“这几天天气倒是不错,只要不变天,清晨就能到东海了。不知道上次忽然出现的蜃怪是不是还在这附近活动,我们得早作准备。”
“那蜃怪的行踪诡秘,目的也不明确,我亦不知道它究竟会不会出现。”
“我倒是好奇,观星阁的人本事不是通天吗,好像这些日子国师大人故意藏拙似的,我们一路上才如此波折。”
陈瑜将盘亘在心底许久的疑问说了出来。
她微微吃惊,自己原不是这么冲动的人。
任善似乎也很意外,却也笑得意味深长:“也许,是陈姑娘的错觉吧。”
任善一只手背在身后,仰头看着夜空的星星。知晓太多的预言师往往命途多舛,他希望能在这乱世做一个糊涂虫。
可惜身处涡流之中,又如何独善其身。
那一瞬陈瑜笃定,任善一定看出了什么,只是他不说。他之于东海之行,就是一个摆设。
太后王氏的意思是,让他做一个摆设,以看清楚妖妃甄媚寻找赢鱼之心的真实意图。
这意味着,不在关键时刻,任善是不会出手帮忙的。
沉默了一会,任善忽然道:“陈姑娘,你是不是一直在困惑,赢鱼是否有心?”
“国师怎知?”
“无情则无心,有情则有心。我想王妃的意思正是如此,或许她认为,姑娘与那赢鱼有缘。只有真正伤透了对方,才能彻底杀死它。”
任善微微笑着,话里藏着的刺骨冷意却让陈瑜打了个寒战。
原来如此,原来,甄媚对赢鱼的仇恨如此之深。
陈瑜为自己心怀对赢鱼的感情感到可悲,忍不住道:“如果是这样,我绝不会对那赢鱼产生感情。”
任善笑容诡异:“有些事情,姑娘你没有选择,也无法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