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昭国 / 谭以牧
谭以牧2019-10-19 13:452,452

  昭国王都,金碧辉煌的宫殿。

  龙子盘旋在飞檐翘角,守护着这片寂静却煞气深重的土地。

  宝华宫是皇帝赵恬特意赐给宠妃甄媚的宫殿,一如每个寻常的下朝的早晨,里面传出了皇帝与妃子的笑声。

  靡靡乐音从招摇的粉色帘幕飞出,与这庄重格局形成了鲜明对比。

  赵恬不过是个弱冠的少年,甄媚瞧着已经二十多岁了,身材丰腴,肌肤滑腻,浑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赵恬埋在她的胸口,仿佛在怀念自己生命里缺失的东西。

  “皇上。”

  总有声音尖而细的太监打搅赵恬的美梦。甄媚媚眼如丝,抬眸瞟了一眼那太监。

  面白无须的阉人,脸色都赛上她了,一点血色都没有,好像行走在暖阳下包裹着腐朽华丽衣衫的僵尸。他一碗浓黑的药端过头顶,恭敬道:“太后娘娘叮嘱奴才来给您送药。”

  赵恬已经过了吵嚷着自己根本没病的年纪。他以前是不知晓的,嚷嚷着自己没病,最终还是会被这些老怪物缚着胳膊和脚,硬喝下奇怪的汤水。现在,他学乖了,索性让甄媚替他回复。

  “是吗?”甄媚眼波流转,隔着粉色纱帘伸出一直环珮玎玲的手,“把药给我吧。”

  太监把药给她,药碗进了帘子,甄媚软软的声音酥如无骨:“皇上,该喝药了。”

  赵恬不耐烦地睁开眼,坐起来,端起碗一饮而尽。

  甄媚笑了笑,把空碗送回来,兀自朝虚空倒扣了一下:“你看,碗里已经没有药了,回去告诉母后,多谢厚爱。”

  太监多海应了一声“喏”,行礼,带着身后的小太监离开了宝华殿。

  人走了,走得差不多清净了,赵恬才从床底取出一个痰盂,把药全部吐了。他擦了擦嘴,嫌恶道:“那老妖婆真是一天也不肯放松,就算孤现在折了脖子躺在床上,也会每天定时给孤送来一碗毒药。呵。”

  “她是什么样的人,皇上不是早就清楚不过了?”

  赵恬皱了皱眉。

  他自然是最清楚的,王氏并非她生母,只是自己生不出,害死他母妃再将他夺过来养在膝下,以继续她的恩宠与荣昌。

  这样从来没有体会过生育之苦,一辈子都泡在富贵水里的女人,怎么知道该怎么疼爱人。甚至在上了年纪以后,不断地扩大外戚势力,成为牝鸡司晨之流。

  她为了保护自己,自然要剪断他的羽翼,最好让他彻底成为一个只能躺在床上任人摆布的木偶。

  甄媚取了一颗蜜枣塞入他的口中:“前些天藏经楼走水,那老妖婆福大命大,愣是没有烧死。不过,我们的人没有趁乱找到混元珠的下落。”

  人界与妖界隔着一道混元锁,若非如今那层壁垒如今开了道口子,这世上的妖怪几乎要绝迹了。

  但这远远不够,若想推翻王氏把持的朝政,必须将她赖以生存的观星阁连根拔除。

  观星阁里的老头很少露面,据说都是一些通天之辈。就是这些家伙生生锁住了人界与妖界相通的花桥。

  能够打开混元锁的,只有那一颗混元珠。

  “不过,”甄媚想了想又道,“那天我们去藏经楼的时候,已经有人捷足先登,我担心混元珠已经不在那老妖婆的身上。”

  “不可能,如果混元珠丢了,老妖婆如今还有心情关心谁杀死了刘高?”赵恬厌恶道,“昨天太师还给她送了一个美男,生得比女人还漂亮,真是恶心。”

  甄媚笑,拍了拍他的背:“你一贯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何必为这点小事一而再再而三地生气?管她要什么,顺着她的意做就可以了。”

  赵恬吐出枣核:“知道是知道,就是意难平。”

  甄媚笑,原来还是孩子气。

  “自古以来耽于权势之争的都不会顾虑臣民,”她温柔道,“老妖婆不得天道。”

  太监多海从宝华殿一路朝南,走约两刻钟,便能到文华殿复命。

  每次端着一个空空的瓷碗回去,他便能得到高高在上的太后王氏的奖赏。

  王氏如今才四十多岁,保养得当,单看那张脸,白里透红,再看那发,五黑柔亮,宛如二八少女一般。所以对于她如今还耽于享乐之事,多海表示理解。

  他一个无根之人尚且在朝外娶妻生子,希望自己两脚踩在糟糠之妻的脸上头上,何况是那个觉得自己从未衰老的站在富贵权势顶端的女人。

  多海来到王氏每日驻足的文华殿。

  王氏喜欢礼佛,在这殿内布满了佛家经典。多海到的时候,她正端坐着,一只手伸出给侍女染指甲。

  王氏的脸的确一丝细纹也没有,只是多了精致,少了慈悲。

  也许人越缺什么越喜欢什么。

  多海回复道:“回太后,皇上已经悉数喝完了药。”

  很久很久,王氏才掀起眼皮:“哀家知道了,你退下吧。”

  “喏。”多海应了一声,正要退下,王氏似乎想起什么,叫住道:“把御之叫来,哀家有事找他。”

  那个叫作东方御之的,就是王氏的新男宠。

  多海不动声色地低下头,应了声便下去了。

  王氏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烦躁,把侍女遣散了,自己揉了揉山根。

  她的男宠多如过江之鲫,但很多都是流水席上装盘精致的菜肴,吃一口就没有味道了。唯有这刘高深得她心,偏偏给人烧得面目全非,连一具全尸都没留下。

  事情发生得突然,那一天夜晚,她正在佛堂礼佛,准备颂完经便回宫休息。这些天来,她睡得不香,太医每天都要在她的足上扎针,扎了足足七日,没有任何改善。

  事后她回想起来,一定是她感觉到了什么,只是当时不做他想。

  她记得,一声平地惊雷,她差点一个趔趄。她听见有人高呼“藏经楼走水了”,她起身,急急赶过云,在乌烟瘴气的藏经楼面前停住,看见刘高的尸体被抬了出来。

  有人报告:“太后,走水的时候刘侍郎就在里面,好像是在抄写明日送给太后的经卷。”

  刘高有这个习惯。

  王氏喜欢刘高,是因为他身上有别人没有的气质,淡泊、孤高。

  刘高不喜欢说话,但是做事稳妥,性情温和。

  王氏实在不愿意相信,他会怀着这样温柔的心死去。

  “疯了吗!怎么不先救人!”

  “回太后,当时不知道刘侍郎在楼内,等发现时他已经抱着经蜷缩在角落里叫不醒了。”

  王氏来到尸首面前,太监多海掀开遮挡的布,王氏看见他的手紧紧攥拳。掰了好几次掰开,原来他正抓着什么。

  一块闪耀的鳞片,在暗夜里光华流转。

  人多脆弱啊。王氏看着刘高的尸首,悲哀地想。

  这个白鹤一样恬淡的男子,以后不会再按时给文华殿送来手抄的经卷了。

继续阅读:第8章: 坚壳 / 谭以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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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元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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