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瑜并没言语，很快融进了人潮之中。
相绣兴味索然，蹲下身，四处无奈地看了看。
陈瑜沿着客栈找人参记号。其实并不是人参，而是别的什么。大约叫太子参，或是党参。
那都是做大夫才知道的东西，陈瑜并不感兴趣。找了一个上午，她在李记酒家找到了一个记号。
李记是一个脚店的名字。
在这个时代，开脚店的没有酿酒的权力，只能去正店批发。
小地方人多眼杂，也适合大隐。
陈瑜只是进去看了一圈，向掌柜的打听一番，就知道原来任善和姜白术在一边的悦来客栈歇脚了。
她连忙来到悦来客栈。
姜白术和任善果然在这里。
他俩坐在二楼靠窗的地方，姜白术稍显狼狈，任善仍旧一派和风霁月的做派，施施然饮茶。
陈瑜匆忙过去，长剑啪嗒一声落在木桌上，问道：“怎么回事？”
姜白术抬眸，兴奋道：“阿瑜？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任善让开一个屁股的距离，让陈瑜坐下。
“前几天航船遇到了大雾，我们被巨浪冲进了海中，国师大人及时出手将我救下，等我醒来时已经在幽城了。这几天国师大人去海边打探，渔民说要出海必须找到一个叫作菩提血的东西。”
“菩提血？”陈瑜皱眉，眼前浮现出相绣那张笑笑的脸。
她也简单的交代了一下自己被救的经过，奇怪道：“这菩提血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细问过，在幽城西边的海上，有一座小岛，小岛内长着一些奇怪的参天树木，树上结的红色果子就是菩提血。吃了那果子，就可以避免被妖物缠上。”
“有没有人得到过那菩提血？如果可以直接买，我们便直接买了。”
任善解释：“以前有，不过这两年菩提血被幽城相家所把持，普通百姓手中已经没有菩提血了。要买，也只能问相家买，而且，菩提血价值连城，以我们目前的财力，没有办法买上一颗。”
陈瑜冷淡道：“既然如此，便让朝廷给钱。”
“不可以。”任善微微一笑，“太后本不愿意让陈姑娘带着船队出海，何况现在损兵折将，她一定会加派自己的心腹重新出海。到时候，陈姑娘想保住你师父的命便难了。”
任善是观星阁的人，自然帮着观星阁与太后说话。
不过陈瑜觉得他的话无可厚非，自己应承下这件事，也是因为妖妃甄媚的一句话。
妖妃虽然受宠，到底和赵恬一样被王氏掣肘。
她已经出师不利，若再不自救，那王氏定然不悦。
“既然买不起，便只有偷了。”陈瑜脸不红心不跳，状似无意地说出这样一句话。姜白术一口茶呛在喉咙中，咳了咳，眼珠子瞪得圆圆的：“偷？”
这么猥琐的词，陈瑜说得很坦然。
“嗯。”陈瑜的口吻淡淡的。
其实说到相家，她无端想起相绣。如果不是巧合，这同姓之事未免也太稀奇了。
是的，她误会了。相与项自口中念出来，并无二异。
“阿瑜，”姜白术斟酌了一会，开口道，“你觉不觉得，这件事跟那个相绣有关系？”
问到点子上了。
陈瑜沉默半晌，同意道：“如果他是相家的人，那么这场海难和他脱不了关系。我怀疑相家与妖是一伙的，妖商勾结，骗过往的渔民高价购买菩提血，他们好赚得盆满钵满。”
“说得不错，我就说那相绣为什么那么奇怪，到哪里都有他的影子。说不定这场诡异的大雾就是他的杰作。”
听说陈瑜怀疑相绣，姜白术舒了一口气。
一则失而复得让人欢喜，二则陈瑜对相绣的冷淡让姜白术觉得自己仍有希望。
陈瑜瞥了姜白术一眼，放下茶盏，她在想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姜白术的脸色微妙起来了。
喝完茶，三人即刻去打听相家所在。
据说这相家原来是做珠宝生意的，专门去海中寻找一些奇怪的珍宝，或者拿陆上的香料药材去其他地方售卖，换取当地的珍宝回来高价抛售。
后来不知道怎么，海妖的事情传开了，相家开始卖菩提血。如今一颗菩提血可以抵得上普通渔民半年的收入，所以一般人买了绝对不会假手于人。
靠天吃饭的渔民，一年也许就出海一次，偶尔两次，老天爷如果不赏饭吃的话。所以，他们非要与相家人接触不可。
偷窃不是马上便要施行的，在那之前，陈瑜打算先和相家人探探口风，相机以皇家的名义，压对方交出菩提血。
虽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是小地方自立为王之事也不少见，如果祸害大了上头就象征性派下人来收拾一番。
这年头天灾人祸，妖乱不绝。上位者又执着于争名夺利，天家的威严也不复存在。
他们打听到，相家位于清渠街北门，从很远的地方就能看到相家的门坊。
陈瑜递交了拜帖，传话的小厮斜眼瞟了一下三人，看起来都是贱民。
每天叨扰主人的贱民没有十万也有八千，人人都是为了让主人家停止压榨。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事。否则，相家满门的奢侈不复存在。于是小厮还了拜帖，挥挥手道：“不见客不见客。我家主人今天不见客。”
“我们是皇上派来的人，你知道耽误了事情的后果吗？”陈瑜冷道。
“皇上？”小厮先是诧异地重复了一下，近而夸张地笑了，“你们是皇上派来的，我还是天王老子呢！整天不干活就来这里闹事，还是省点力气吧！”
陈瑜皱眉。
姜白术附耳低声道：“若是不给就硬闯，这些人根本奈何不了我们。”
陈瑜也打算这么办，却见旁边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马车上镶金带银，挂满了奇珍异宝。翡翠色的风铃挂在马车头，随风旋转，发出悦耳的叮铃声。
那小厮看见马车便乐了，哈腰过去。
车窗里伸出一只手，颜色洁白骨节分明，递出的鎏金拜帖亦是飘满墨香。
小厮展开拜帖只看了一眼便恭请道：“快请快请，少爷这会子正在午睡，我带你去书房……”
姜白术登时便怒了，阴阴道：“还真是狗仗人势，坐马车来的能见，穿布衣的就不能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