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怅然 / 谭以牧
谭以牧2019-10-19 13:472,335

  “不说就不说,陈瑜姑娘你别生气嘛。”相绣倒是识趣,立刻道歉。

  陈瑜顿时觉得这个男人没脸没皮,也没有脾气。算了,不跟他计较。

  吃完了面,陈瑜又给他端了碗姜水。相绣很是诧异,仿佛有一种被人做戏做全套宠着的感觉,虽然他并不是对方什么人。

  “喝完这碗姜水,你就去舱里休息,明天下午船到达南舒港,我会命人叫醒你。”

  相绣大方道:“不用麻烦,到时候我自己会醒的。”

  陈瑜瞟了他一眼,进屋去了。

  相绣还坐在桌边,桌上燃着一根小小的幽蓝色蜡烛,光点微微。

  他没有喝姜水,只是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东西,嘴角微微挑起。挽起袖子端着碗离开船舱,在四下里无人的时候潇洒一泼,姜水悉数喂了海鱼。

  鱼群朝着姜水哗啦啦聚集,又很快散去。海面上波光粼粼,相绣随意把头发揽到身后,又端着碗回到了屋中,坐下,故意大声道:“姑娘这碗姜水也格外美味,奇怪,奇怪。”

  帘子里闷闷的,半晌,陈瑜才耐不住回道:“有什么好奇怪的?”

  “对我来说便是一件稀奇事。到底稀奇在哪,天知地知,我知,但姑娘你却无法体会其中奥妙。”

  相绣说得云山雾绕,陈瑜张了张嘴,却怪自己再说下去就被对方带偏了,闭上眼睛继续假寐。

  相绣得不到回答,掸了掸衣袖的灰尘,便拖着长衫离开。

  等他走远了,陈瑜才豁地起身。

  她忘了,相绣穿的衣衫还是湿漉漉的。

  天明的时候,陈瑜找了两套粗麻衣扔给相绣,声音冷冷的:“自己找个地方换,别冻死在我的船上。”

  相绣手臂枕着脑袋,笑了笑:“你这人,对别人好态度却那么差。”

  他接过衣服,就要脱裤子,陈瑜一瞥,臊红了脸:“你、你到底是不是一个读书人?!”

  言及此,她跑了出去。

  相绣顿住动作,笑了笑。

  姜白术很早便醒了,事实上他昨夜不曾合眼。

  船在海上晃得厉害,他睡不着。他睡不着的原因很多,船摇是其中之一,另外,他实在想不明白陈瑜为什么对一个陌生男人那么好。

  不过,陈瑜对路边的野狗也很好。

  姜白术一直在想,他虽然是大夫,心底却黑得透透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陈瑜虽是屠夫却菩萨心肠,他们真该对调身份。

  姜白术认识陈瑜有些年头了,一直很欣赏她。陈瑜不是傻子,所以毫无疑问,陈瑜不喜欢他。

  姜白术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赖在对方身边,给外人装出一副他们是金童玉女的错觉。

  每每念及此,姜白术便心中抑郁难耐。

  属下捎来王都的消息,近日赢鱼又在东海现身,希望他们尽快捉拿赢鱼,以抵天灾。

  任善拖着曳地的长袍长袖进来,微笑道:“我夜观星象,这两日恐起大雾,生事端,姜大人最好早做打算。”

  “我行走江湖多年,什么风浪没有见过。”姜白术无所谓道,“你倒是有闲心,一个个来报告消息。”

  任善摇摇头:“此事我也只说与你听。”

  “哦?”

  “善恶祸福自有天定,我只告诉能够躲过这场灾祸的人听。如此,岂不省事?”

  姜白术皱眉:“你的意思是阿瑜也不能躲过?”

  任善又摇了摇头:“不知道。我看不透她。”

  姜白术“嘁”了一声,他不过懒而已,说什么冠冕堂皇的鬼话。

  姜白术穿了袜子下船,离开船舱,召集众人道:“星君夜观星象,这几日恐有大雾,大家早做准备。继续东进,尽快入港。”

  “是!”

  风帆鼓了起来,李家旗帜飘扬,一路顺风,如果没有意外,傍晚便能抵达南舒小镇。

  任善站在船头望风,风吹得他的袍子猎猎作响。

  他是昭国现任星相师,也是当朝国师,掌管观星阁,权利凌驾于天子之上。

  天子受制于太后王氏,而任善听命于王氏。

  前两个月藏经楼走水,王氏珍藏数年的经卷不翼而飞,连她心爱的侍郎也死了。王氏震怒,调查来调查去,只知道有妖物迷惑了守宫的宫女,夺了对方贞操,潜入藏经楼大行破坏,毁了国运。再然后,妖妃甄媚罹患心疾……

  一切都指向那只瑞兽赢鱼。

  此后王氏经常夜不能寐,梦里九尾怪鱼仿佛要将其生吞活剥,弄得宫里宫外人心惶惶。

  任善翻遍经卷,只知道上古时期有一种毒兽生九尾,是水神共工的干儿子,名曰相柳。他帮着一帮逆着历史潮流的败军南征北战,最后不知所踪。也许,那九尾赢鱼就是相柳一族的妖物。

  “国师大人,你一直研究天命,相不相信这世上有善恶报应一说?”姜白术忙完,便来找任善叙话。

  任善微微一笑:“也有也无。”

  “怎么说?”

  “不可说。”任善卖弄关子似的,“这些年妖物肆虐,国运渐衰,也许真的与贵人们喜欢吃妖肉有关。但天生万物本就自相残杀,人吃人,人吃妖,妖吃妖,妖吃人,一直都不曾停止。”

  “国师看得倒是通透。”

  任善微微一笑:“我只看星星看月亮,别的却不会了。”

  傍晚,船按照既定的计划进入南舒小镇。

  相绣被人拍醒,跟着运货的队伍从甲板上下来。陈瑜站在人前,背手在身后问他:“公子,你的盘缠够不够?”

  相绣摸了摸口袋:“我原来的衣服哪里去了?”

  “我找过了,你撒的铜子也许是你全部的家当。”陈瑜知道读书人穷,不承想那相绣真的一穷二白到如此地步,只命人拿了一袋钱给他,“你去雇一艘船回幽城吧,以后有钱了便把它汇入大通钱庄。”

  相绣掂了掂那笔钱,笑嘻嘻道:“陈姑娘当真是个大善人,万一我拿了这笔钱走了,你不怕?”

  “我没有什么可怕的,”陈瑜淡淡道,“这世上敢欠我的人,要么现在就看不到明早的太阳,要么等他开始欠我那一刻起,就看不到第二日的太阳。”

  “那是患了眼疾,”相绣把钱收起来,摆摆手,“我好赖是个读书人,总会金榜题名的,到时候再还姑娘恩情吧。”

  陈瑜嘴角抽了抽,等到他金榜题名,大概她已经不做厨子了。

  “你走吧。”

  说完这句,相绣真的离开了。看着他的背影,陈瑜怅然若失。

  他虽然奇怪,却很好玩。

继续阅读:第5章:南舒 / 谭以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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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元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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