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会给出所有的答案。
是啊，人心这项课题，没办法轻易触及，只能在时间的流逝里慢慢现出原貌。
可是我能等到那个时候吗？
我应该等吗？
我低头看着他修长干净又温暖的手，陷入了对自己的疑问中。
贺宸渊又抬起另外一只手摸了摸我的发，声音轻缓得，就像是许久以前，我们还很“恩爱”亲密的时候，他贴在我耳边的喃喃低语。
“沈韵，一切只是回到了原点。”
所谓原点，只是兜兜转转一圈，转头一看，身边的，还是那个人。
我闭了闭眼睛，没去挣开他的手，只是无声低笑着说：“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我就陪你演这场戏。可是过去的，永远都不会再回来。永远……”
贺宸渊向来只相信自己，我的话哪怕掺杂着再多的绝望，于他来说，也只是淡淡一笑而过的事。
“过去的不会再回来，但我们还有未来。”
他说。
……
我跟贺宸渊的婚约，就这样在我的口头允诺下定了下来。
还没等我走出公寓楼外，已经接到了电话，还是疗养院的院长，这次他的语气乐观，说是纪震霆的抢救很成功，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只要稍加休养就能恢复健康。
我静静听着，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问他，究竟是替谁做事。
挂断电话后，我继续向前走，果不其然，在我的预料之中，徐冲正等在外面。
天气湿寒，更深露重，他倒是不怕冷，恐怕又是他的大老板吩咐的吧。
“沈小姐。”他朝我恭敬地欠了欠身，微垂着头，在夜色下掩去了神情。
我无意为难他，只不过我也不想为难自己。
现在所有跟贺家有关的人和事，我都不想见到。
“你回去吧，我会自己叫辆车，不用你送我。”我平静地说。
徐冲却是没动，也是，如果就这么走了，还真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但我不上车，他也没办法强迫我。
于是我们两个就在凛冽寒风中对峙着，就看看谁先熬不住妥协。
这次我决意坚持，直到浑身都要冻僵了也还是不出声，我逃不过贺家的算计和压迫，难不成连这点冷也受不住吗？
我自嘲地想。
徐冲原本应该也是打定主意不松口，可过了会儿，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说道：“就按照沈小姐的意思来吧，但我一定要确认您的平安。”
听上去，他像是妥协了，虽然还带着附加条件。
这让我的心态终于平衡了一些，哪怕这样的心思显得可悲又可笑。
终于坐上出租车，报出地址之后，我从后视镜里偶然看到了自己的脸。
苍灰又铁青，透露着无尽的绝望和悲哀。
怪不得方才徐冲让步了，他怕我被逼急了会做出什么傻事吧。
嗯，人走到绝路，确实会有想不开的时候，也难保不会走上一条不归路。
只是我不会那样。
我就算一条路走到黑，路上披荆斩棘，我也要走到终点。
没人值得我放弃自己，我也从来不会放弃自己。
……
第二天一早，我便看到了财经新闻报道，贺氏内部传出可靠消息，将有注资纪氏的意愿。
这条重磅立马在财经圈产生了热烈的反响，原本天天唱衰纪氏的人也瞬间不发言了，都持观望态度。
如果贺氏真的注资，那对现在乱成一锅粥的纪氏来说，着实是一针强心剂，也许在不久的未来，资本重组之后，会焕发出全然不同的局面。
而且受这条新闻的影响，股市也有了相对的反应，今天辅一开盘，纪氏跌停的股票便有小幅度的上涨，不多久，便达到了一个月以来涨幅的高峰。
这全部都是贺氏的运作得来的，我深知。
关掉新闻和股市页面后，我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低低叹息了一声。
午后，当另一则新闻被爆出来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早晨的那些不过是试水，真正的重头戏还在后面。
“贺氏继承人今日传出婚讯，将不日完婚！”
“贺宸渊自卸任贺氏总裁后首度对外发声，是否预示着将全面回归？！”
“新娘身份成迷！究竟谁这么幸运捕获了这位天之骄子倾心？”
……
正式的非正式的，揣测的如实报道的，很短的时间内，新闻版面上到处都是有关这件事的消息。
我看到的时候还有些意外，贺宸渊已经离开贺氏那么久了，居然还有大的影响力。
但对这些我着实没什么兴趣，看到的时候更是觉得堵得慌。
幸运的新娘？
呵，童话里的故事从来不会在现实上演。
现实里，只有身不由己、郁郁难欢的“新娘子”。
她在等待着交易的结果，亦在等待命运的继续捉弄和审判。
……
傍晚，我的未来丈夫联系到我，说是要跟我一起吃饭。
我没开灯缩在沙发上的一角，周围暗沉无光，我的音色也是。
“我不想去。”
贺宸渊现在已经习惯了我不配合的脾气，倒是也没恼，只是淡淡道：“你不是向来爱惜自己？为了我饿坏身体，是不是有些不值得。”
哼，当然不值得，我才不会为了你伤害自个儿呢。
我在心里愤愤地想。
贺宸渊的语气还是那么悠淡：“如果你不在乎我，就不会觉得跟我一起吃饭是件多困难的事，不是吗？”
没错，你现在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也根本影响了不了我的心情。
我又在心里哼了声。
“所以……”他不在意我的沉默，依旧自说自话，“现在收拾收拾，出门吧。”
这么短的时间我也算反应过来了，他就是在激我呢，说的这些话都是让我答应他的邀约。
可是明明知道如此，我若是反驳和拒绝，总显得我是真的怕了他似的。
我坐直身体，冷冷地说：“好啊，我去。我看下次你还能找出什么样的理由逼我。”
“你觉得我是在逼你也无所谓，十分钟之后，我在楼下等你。”
我低低冷笑：“十分钟？你可真是太不了解女人了。”
“唔，是我考虑的不周到，为了见我，你恐怕要好好打扮，十分钟的确不够。”
“……谁要为了你打扮了？”
不要太自作多情了吧他！
“听说女人都为了在乎的人注重容貌，我很高兴，你愿意为我花这么多的心思。”
我：“……”
分开的这段时间，我发现他自恋的本事可比以前长进太多了。
在心里吐槽了无数遍之后，我咬着牙根说：“……十分钟之后见！”
急急忙忙穿好衣服，我拿着手机下了楼，一看时间，才过去不到五分钟。
电梯下行的时候，我在心里暗暗想着，待会儿见到了，我一定得强烈谴责他，说好了来接人，结果自己迟到了，实在是有够过分的。
我知道这或许有些幼稚的可笑，但我现在实在是太憋屈了，绝大多数时候没办法占据上风，就只能变着法儿的从别的地方找补。
可等我下楼，远远地就瞧见了一辆熟悉的车型。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
是了，我没记错。
因为看清楚倚靠在车身旁的那个颀长的身影后，许多看似尘封久远的记忆，再次慢慢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贺宸渊也看见了我，见我走过去，他慢慢站直身体，黑色的大衣衣角在寒风中翻动着，愈发显得他身形挺拔，且坚实有力。
曾几何时，我以为他的存在，对我来说是上天给予的救赎，可到头来才发现，不过又是一道难关而已。
我站定了一会儿，然后继续向前走。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问。
贺宸渊将自己的围巾拿下来，替我仔细的围好之后，才不紧不慢道：“半个小时之前。”
我感觉自己好像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吐不出又咽不下的。
这个男人，真的是……
“上车。”他打开副驾的车门。
我冷着脸没动。
他便抬头看了眼天色，悠悠说：“我倒是不介意晚餐之前散会儿步，如果你想多一些我们单独相处的时间的话。”
跟他单独相处的时间，我一秒钟都不想多待！
愤愤地瞪了他一眼，我矮身坐进了车里。
我本来以为贺宸渊会带我去某家高级餐厅，可我没想到，最终他停车的地方，还是那间我们共同住过的公寓。
“来这干什么？”我的手指有些微微的收紧。
贺宸渊将车停好，低笑了声说：“你现在的问题好像很好。”
“但是你并不愿意回答。”
“让人回答问题不是用这种态度的，沈韵。”
我冷哼：“……我该用什么态度？难道该谄媚地讨好你？”
“那倒不必，虽然我很受用，可你做不来那种事。”
我：“……”
我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论耍嘴皮子，我从来都赢不过他。
贺宸渊转过身，胳膊撑在我的座位上，朝我缓缓地靠近。
无比熟悉的面孔，无比熟悉的气息，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瞳孔在我的眼前慢慢清晰。
“你可以用另外一种方式。”离我的脸只有几公分的时候，他停住了，然后低哑着嗓音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