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开那所谓的婚前协议书，上面林林总总列了得有十几条，无一例外，都是对我有利的条款。
可以说，在一段婚姻中可能遇到的风险，他都帮我规避了。
我该觉得高兴吧，毕竟我非但不会失去什么，还会得到许多许多。
只是我的心情着实飞扬不起来，沉重得，就像是浸透了水的海绵。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抬起头看向他，问道。
“收买，或者是讨好，你怎么认为都可以。”他的态度一如既往地轻淡，“总之签署了之后，你的利益会得到充足的保障。”
收买，讨好。
哪一样，都不是他该对我做的事。
我抿紧嘴唇，对他的答案并不买账。
贺宸渊却是没有要继续跟我扯皮下去的意思，他看了眼时间，用跟方才无异的语气说：“时间不早了，如果你真的想留下来，我也不介意。”
“谁要留下来了……”我下意识地反驳，“我这就走！”
“嗯，路上注意安全。”他居然从善如流地应道。
我一哽，话被堵在了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的。
他这个人的心思，怎么就这么难测。
可话已经说出口了，我要是再待在这，还真有赖着不走的嫌疑，于是乎哪怕我还对这婚前协议书有异议，也不得不决定改日再谈。
我拿起自己的外套，转身要走时，贺宸渊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说：“后天上午十点，会有律师现场公证协议，记得不要迟到。”
我头也没回，愤愤地答：“我不会去的！”
“你会来的。”他是铁了心跟我唱反调。
我冷笑一声，没再跟他辩驳，反正腿长在我的身上，我说不去就是不去，我就不信他能把我扛走！
下楼之后，我招了辆出租车，原本我还在想方才的事，对周遭的事物并没上心，偶然在一个路口拐角处，突然发现，后面似乎跟着一辆车。
那辆车……
我向后看了眼，司机师傅察觉到了我的动作，也有些奇怪地说：“这车从一开始就跟着，是你认识的人吗？”
我收回目光，坐直了身体，淡淡应了声：“不用管他，您继续向前开。”
之后，无论出租车的车速多少，是走是停，那辆车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跟着。
我知道他有什么目的，同时也不免在想，他到底还是接受了我的脾气，做出了退让。
等到出租车到了我说的目的地，我找出手机，发出了一条短信。
“已经确认我到家了，你可以走了。”
不到一分钟之后，我收到回复：“晚安，沈小姐。”
等我下车的时候，那辆车已经悄无声息消失在了黑暗中，而开车的人，徐冲，自始至终我也没能看到他的正脸。
……
我跟贺宸渊要结婚的消息，别的人尚不完全清楚，但他圈子里的那些人还是听到了风声的。
肖若兰找上我的时候，我刚接完贺宸渊的电话，后者跟我说了待会儿跟律师见面的地址，事关婚前协议公证，让我不要迟到。
我自然不是会乖乖配合的主儿，电话里没少跟他呛，虽然最后也没得到什么实质性的“胜利”吧，但心里至少舒坦了些，嗯，他不舒服了，我才觉得爽咧。
“沈韵，你真的要跟贺宸渊结婚了？！”跟肖若兰的电话一接通，我就听到这类似惊雷的一声。
估计肖若兰已经试过被雷劈一样的滋味了，因此她此时这样表现，我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嗯。”我有些漫不经心地回答，“是真的。”
肖若兰：“……卧槽。”
我已经能十分真切地感受到她的震惊和迷茫，为此我决定耐心地多解释两句：“我们是要结婚了，可是并不是旧情复燃。”
肖若兰：“……这说的是什么话啊！”
她一定无法理解，我跟贺宸渊这错乱复杂的关系，我也不知道要怎么继续跟她说了，反正我总不能直白地昭告天下，我是被逼的，贺宸渊非得上赶着娶我。
那些话我说不出口，说出来也很容易被人当做炫耀。
“妈呀，你这不声不响地做成了件大事，居然拿下了贺宸渊，你太牛掰了，真的！”
肖若兰还沉浸在这个消息的震惊里不可自拔。
事已至此，无论是我还是她，都没办法改变事实，于是只能接受。
我走到窗边，看到外面的天色并不算太好，有一瞬间，是否要去赴贺宸渊和律师的约的念头在我的脑海里闪现了一下，但很快，就被我彻底否决。
那个所谓的婚前协议谁爱签谁签，反正我不需要。
钱，利益，后路。
这些对我来说，已经成了身外的东西，只要我真正想要的能成真，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这么想着，我没忍住轻叹了口气。
肖若兰在那边听到我的叹息，更无法理解了：“你现在还有什么烦心事啊，都要嫁给贺宸渊了。”
我闻言竟然有些想笑：“怎么，他难道是什么万金油，嫁给他就一切烦恼都没了？”
肖若兰没听出我的揶揄，还挺认真地回答：“是啊，找到那么一个又帅又有钱又有地位的男人当老公，是多少女人的梦想啊，你都快要成为无数女人羡慕嫉妒恨的对象了！还有，等你进了贺家的门，谁都不敢再惹你了，有贺家撑腰，以后你在和城横着走都行啊！”
让她这么一说，以后我的路似乎是好走了很多，横着走，嗯，想想都带感。
只是肖若兰不知道，在光鲜亮丽的背后，在我的鞋里，插着两把刀子，每向前走一步，我都疼得直冒冷汗。
我将自己的心思掩盖的很好，开口的时候，语气还是带着些玩笑意味的：“既然你把他说的那么好，那用他来换你的前男友，你会答应吗？”
果然，一牵扯到方博文，肖若兰的评判标准顿时来了个天翻地覆的大转变。
“怎么可能，我才不换呢！”她说的无比确定以及坚定，“给谁我都不换！”
看上去她对方博文是真的执着，已经到了不准备回头的地步。
以前我觉得执着是种很好的品格，起码不是件坏事，人为了自己的目的努力地向前走，想想都觉得励志。
只不过到了现在，我却产生了迷惑，过分的执着，不仅为自己制造了一件枷锁，对其他人来说，是否同样是种挣脱不得的压力。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方博文的样子，那个人的心思深藏，几乎叫人窥探不出半点端倪。
有的时候你明明跟他面对面站着，可却觉得眼前像是有一层层的迷雾，近在咫尺的人，就像是镜子里倒映出的影像，他真正的位置，真正的面容，其实你一无所知。
肖若兰在面对他的时候，是否也有这种感觉呢？
这个问题我没办法问出口，因为没立场去问，这两个人的事，自始至终都不是我该插手的，而且我现在已经自顾不暇，哪有精力再去掺和别人感情的事。
眼见着指针快到了十点，肖若兰还没有要挂断的意思，拉着我继续往下聊：“哎，你结婚的时候，我可不可以做你的伴娘啊？”
我：“……当然……可以吧……”
事实上，我真的从来没想象过我的婚礼会是什么样子，更没有一种自己即将成为一场婚礼女主角的感觉。
但肖若兰显然兴致很高：“好啊好啊，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还是第一次给人做伴娘呢，来沾沾你的喜气！”
我：“……哦……呵呵。”
肖若兰一顿，有些不好意思地又说了句：“要是伴郎是方博文的话……”
OK，就此打住，我终于是知道这肖大小姐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想想也觉得好笑，她这么直爽的性子，为了一个男人，居然也开始搞这种迂回“战略”了，果然，爱情的力量是强大的，能让一个人的性格都随之发生变化。
我想了想，回答：“若兰，你说过，我们是朋友，从一个朋友的立场来说，我需要提醒你一件事。”
“什么事啊？”
“比起纠结婚礼上伴娘伴郎的人选，你现在最需要做的，是找机会跟方博文好好谈一谈，有关你们之间的一些误会……”
“误会？”她显然并不清楚我说的是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跟她细说，突然门铃响了。
这个时间谁回来？我有些疑惑。
让肖若兰稍等，我转身走到门前，见到来人，我感觉那种堵着气的感觉又来了。
“你……你怎么会来这？”
准确点说，他们怎么会来这。
贺宸渊和另外一个男人，而后者，我也认识。
秦然。
曾经在青城的时候，他受贺宸渊委托帮过我，他对我，似乎也有过若有若无的想法，但这些全都是戛然而止、无疾而终，万万没想到，到了今天，我们居然还会再见面。
秦然看到我并没什么表情，他静立在贺宸渊的身侧，仅仅像是一位称职的委托律师，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把我给忘记了。
贺宸渊听到我的话，笑的意味深长起来：“你不想去，那我只好来了。我说过，以后都听你的安排，贺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