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无论他再说什么做什么，我都已经不会觉得惊讶了。
因为他的话他的行为在我眼里，都是明码标价。
那么这次，我的“爱情”，它价值几何呢？
我用左手抚住额，嗤嗤笑出了声：“我没想到我身上还有这么值钱的东西呢，不如你诚实点告诉我，为了得到我的‘爱情’，你打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别想着不劳而获，天底下没那样的好事。”
我摆出一副要跟他等价交换的架势，不能每次我都被他的话吓退，既然他要把这个游戏玩到底，我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大不了豁出去所有，再跟他玩一场。
说到底，输赢并不重要，在一定程度上也是确定了的，如今所做的这些，无非就是争口气，我不能总是被动挨打，还懵懂不自知，等到棍子真的落下来的时候，才避无可避。
“现在困扰你的所有，你都可以提出要求。别总是想着一个人扛下来，向别人求助，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和你结了婚，我就什么烦恼也没了？我可以安安心心享我的清福了？”
我嗤笑，换来的是贺宸渊的沉默，他听出了我话里的嘲弄，还有，不相信。
我不但不相信他的话，也不相信，这样的好事会降临到我的头上。
曾经一度，我感受到纪家人对我的好意，恍惚间也曾以为，自己的生活真的有了转机，可现实如何，不必我再多说了，几乎是给了我当头一棒，让我在剧痛中清醒过来。
“这样虚无缥缈的承诺，去哄哄不经事的小姑娘还可以，我刚刚从被人骗的陷阱里跳出来，你以为我还会一头再扎进去另一个坑里去？”
而且这个陷阱，还是他亲自给我搭造的，我的记性还没那么差，更不是个不记仇的人。
贺宸渊对我的讽刺不怎么在意，事实上，我怀疑我说什么他都不在乎，毕竟他从没顾及我的感受，也对自己的目标势在必行，我是什么态度，实在是无足轻重。
“既然你这么想，那我就不逼你了。”他说，“你先好好休息两天，以后的事，不着急。”
我冷笑，看来他还是不死心。
只不过我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他坚持如此，我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我只说：“好啊，从长计议，看看到底是你的耐性好，还是我的意志坚定，我们就走着瞧吧。”
我撂下了狠话，本以为这次的对话还是不欢而散，谁晓得贺宸渊突然放缓了语气，对我说：“贺麒的手术很成功，你要去看看他吗？”
一听到贺麒的名字，我愣了一下，那个乖巧的小团子，一想到他的模样，都忍不住让人心头发软。
即便是在这样混乱的时刻，我都会时不时想起他，不晓得他的病怎么样了，贺宸渊说找到了给他捐献骨髓的人，手术进行了吗？顺利吗？
可是我没办法问任何人，只能自个儿暗自担心着。
这个时候贺宸渊突然提起，我发现哪怕我能对他极尽讽刺和排斥，说起跟贺麒有关的话题，却还是没办法像方才那样尖利，默了默，我低声说：“手术成功就好，我去看他……好像不太合适。”
“他在鲁仁医院，平时只有护工在照顾，你想去的话，随时可以去。”贺宸渊不顾我的推拒，还是这样说道。
我现在一听他说话就开始发毛，这个男人，真是越来越枉顾我的感受了，他究竟是成心的还是不再刻意掩饰本性了？
以前我们在一块的时候，他还装出过一副体贴的样子，两相对比，着实是让人忍不住叹上一句，虚伪！
我呵笑，对他简直无话可说，干脆就让他自说自话，让他说个痛快好了。
许是察觉到我的心思，贺宸渊很聪明地没再自讨没趣，在收线前，他说了最后一句：“走到现在这个地步，不是我的本意。”
语气间淡淡的怅然和遗憾，让我的心也莫名被刺了一下。
只是当屋里的一切重归沉寂之后，我才捶捶胸口，告诉自己，这个男人的把戏你还没看透吗？软硬兼施，打一个巴掌再给一个甜枣，难道你还得重蹈覆辙？
不。
绝不。
……
翌日，我找到了肖若兰，话题还是那一个，借钱。
方博文这房子里值钱的东西倒是不少，他就这么大喇喇地摆出来，倒是也不怕我心生歹念，但凡我一个意志不坚定，我卷上几件字画就跑路了，从此天南海北，吃香的喝辣的去。
等待电话接通的时候，我的手撑住下巴，暗暗遗憾和埋怨着自己，我怎么就这么没打算，之前有那么多好机会，怎么就不想着给自己囤点资金呢，到了现在这山穷水尽的地步，还得张口问人要钱，真是有够窘迫的。
肖若兰不知道有什么事，一直没接电话，我倒也不急在这一时，等着她忙完了再找我也来得及。
但就是在这个空当，这间房子里，来了一位客人。
不，准确地说，我才是客，人家是这里的主人。
方博文站在门口，穿着一身西装革履的他，当真算得上器宇轩昂，英俊不凡，听说他是开娱乐公司的，可他看上去不像老板，倒更像是哪位明星，怪不得肖若兰对他如此念念不忘。
我看到他的时候免不得有些意外，很快反应过来后，我有些怔愣地问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们之间，好像没什么必要的交集吧。
方博文抬手虚扶了一下金丝框的眼睛，微笑道：“方不方便请我进去坐坐。”
我这下子连忙侧开了身，意思是让他进屋，把主人家堵在门外，显得我有些喧宾夺主似的。
方博文看着性格深沉，但却是个痛快的人，他来找我，废话不多说，直接奔向了正题：“关于我跟肖若兰之间的事，你知道多少？”
我如实回答：“我只知道你们是前男女朋友，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方博文点点头，然后继续说道：“男人跟女人之间的事，很多时候都是说不清的，外人也没办法理解。我只希望，每个人能专注自己的事情，不要轻易插手别人的事务。”
我听完没立即回应，而是仔细品了品他这话里的意思。
不要轻易插手别人的事务，就是不让我跟肖若兰多嘴，而我能告诉肖若兰什么呢？又有什么能让他在意的呢？
很快，我恍然想到，那次他跟苏静纯在一起的场景。
我所知道的他的“秘密”，好像也只有那一桩。
我看着方博文，想了想，问他：“你跟苏静纯之间应该不是那种关系吧，那次你只是去给她解围，但你怕我跟肖若兰说了之后，她会拿这件事跟你闹，是这样吗？”
对我的猜测，方博文不置可否：“不管怎么样，人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算你说的是对的，我也不需要帮你求证。”
还真是半点都不肯落下风。
这男人的脾性如此，我想就算我问的再多他也不会回答的，那我干脆就不费口舌了。
至于他跟我提的要求，我心里虽然不舒服，却也还是应了下来：“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乱嚼舌根的人。而且我知道你跟苏静纯没什么，就更不会拿这种事去挑拨你跟肖若兰之间的关系。”
“那就好，沈小姐的人品，我还是相信的。”方博文依旧浅淡地笑着。
“可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我没打算就此结束这个话题，而是语气沉定地对他说，“你要答应我，就算你没办法对肖若兰做到完全的坦白，也不能做出伤害她的事。她那个人，我们都能看出来，很单纯，也很执着，如果你没办法给她一个长久的承诺，最好不要浪费她的感情和时间。”
这一次，方博文向来波澜不惊的脸色终于变了。
这种变化很细微，可对他来说，还是很难得的。
他挑了一下眉毛，音色也高了些：“你跟她才认识这么短的时间，就这么了解她关心她？”
“相识的时间并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有没有那份心。”我平静地说，“把自己的心打开，什么都可以看得真切，可要是紧闭心门，哪怕别人把一颗心捧到面前，照例是视而不见。方先生，对你我不方便做出任何的评判，我只是想让你考虑清楚，到底什么，才是你想要的，才是你应该珍惜的。”
方博文嘴边的笑意终于渐渐散了去。
当他不笑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他一直用温和的外表掩藏着的，是一副冷硬又阴沉的面容。
所谓相由心生，他的心，或许比我所看到的还要硬。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平日里满口大道理，关键时候，就把说过的话当成狗屁的人。”他再不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对我，他竟是表露出了些许的敌意，“别自以为你看透了别人，等你摔得够惨的时候才会意识到，你该做的不是教训别人，而是可怜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