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天,当纪氏新任董事长与一个我不认识的名字挂钩,出现在了和城的财经新闻报道里时,我只愣了一瞬,便拨通了一个号码。
对方对我的来电并不意外,好似早就预料到了,也准备好了一样。
我说:“我想见纪黎轩。”
对方也答得痛快:“好,我现在来接你。”
收了线,我手脚不知怎的有些忙乱,胡乱收拾了一阵,我才意识到自己现在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等待就好。
半个小时后,门铃响了,我穿好外套走过去,打开门后,对来人说,我们走吧。
方博文看了一眼我的脸,问:“这两天没睡好?”
我知道自己的脸色很差,眼圈也有些青黑,任谁看上去都会觉得我受了莫大的折磨。
但实际上,我自个儿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充其量就是有点儿头重脑轻,不晓得是不是感冒了。
方博文带我去的地方不是纪氏,也不是纪家,但他既然说知道纪黎轩在哪儿,我也就不多问了,他总不至于在这个时候诓我。
最后我们去到的是一家酒店,不过不是纪氏的产业。
去到18楼的一间房前,方博文示意我自己敲门,看样子是不准备跟我一起见纪黎轩。
他说他会在外面等我,要是有任何需要,可以随时联系他。
我哑着声道了谢。
方博文无谓地耸了耸肩:“我只是做个顺水人情而已,你不必谢我。”
“其实……你是个挺好的人。”
“哟,好人这两个字我可担待不起。”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你们小姑娘就是单纯,谁对你们好一点,就觉得对方是好人了,这可有点危险哦。”
他这么开玩笑似的跟我说话,还真是第一次,我一直绷紧的脸放松了些,然后我扯动了一下唇角:“还有谁这么说过你吗?”
“有啊,我手底下那些个小明星,各个拿我当救世主一样崇拜着呢,实际上我干嘛对他们好啊,当然是因为他们能帮我捞钱,我总不能跟摇钱树过不去吧。”
“难道我也是你的摇钱树?”我半真半假地问。
方博文也半真半假地答:“实话实说的话,你算半棵摇钱树吧。”
我淡淡笑着,他的脸上也有两分笑意,这样你来我往,一时之间谁也分不清楚对方的真心为何。
“我再冒昧问最后一句,你对肖若兰,也是用同样的标准来评判她的价值吗?”
方博文的笑意渐渐散了去,只是略微一个眼神的变换,我就能感觉出来,他的态度跟方才不一样了。
于是乎,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
我都没听他的回答,直接说道:“OK,这个问题我保留,你就当做我没有问过吧。当然,这个答案,你应该骗不了自己。”
方博文没有说话。
我便对他说了最后一句:“你之前还劝过我,想清楚要的是什么,不要留下遗憾和后悔,这句忠告,我同样送给你吧。”
面前的男人脸色还是不太好看,每次我提起肖若兰,他都是这般,看上去半点不想提到有关她的话题。
是真的绝情如此,还是有别的原因,我不得而知。
我只是想到了,前天深夜,肖若兰给我打电话痛哭的场景。
她说,她一直以为方博文在等她,还说,当初他们的分手,是因为一场误会。
我问什么误会,她便怔怔流着泪告诉我,当年她跟方博文本是门当户对、两厢情愿,眼见着就要谈婚论嫁了,结果方家突然遇到了变故。
方博文的父亲去世后,家里的公司也宣告了破产,原本天之骄子的方博文,一夕之间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过街老鼠,肖若兰之后是又心疼又着急,便去找自己的家人求助,让他们帮方博文一把。
肖家的人倒是答应了她,但条件是,她不能再见他。
肖若兰一开始自是不肯,只是她所有的不愿意,到头来都在见到方博文落寞的那一刻化为了乌有。
她深知方博文的自尊心强,也很清楚他有多在乎父亲的基业,这样的情况下,她怎么可以只考虑自己的儿女情长,而枉顾爱人的心情呢。
犹豫许久,她最终还是含泪同意,在跟家人约定好之后,带着眷恋不舍和遗憾悲伤,去到了国外学习,一待就是三年。
三年后,她再回国,一切都已经翻天覆地变了样。
方博文东山再起,创建了属于自己的辉煌事业,而她呢,对他的爱情,在一千个日日夜夜里,非但没有褪色,反而愈发深厚,以至于她在回国之后,再也抑制不注内心的情感,只想着再续前缘,挽回她朝思暮想的爱情。
只是整整三年的时间,什么都变了,方博文再也不是那个对她百依百顺宠爱有加的男友,他变得冷冰冰的,对她不近人情又不耐烦,像是对她半点留恋也没了,丝毫没有要跟她复合的意愿。
“他好像真的不爱我了,也不再只对我一个人好了,我是真的失去他了……当初我不该出国的,我想办法求我爸爸,我跪下求他,他也总能拉博文一把,是我想错了,我错了……”
肖若兰哭诉的声音还响彻在耳边,我很清楚,只要我说出来,便又是多管闲事,说不定还会找来嘲笑。
可是肖若兰的模样总在我面前闪现,我怕自己不说出来,回去之后也没法安下心,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冲动了一把。
我问方博文:“当初你重新建立公司的时候,是不是得到了肖家的帮助?”
“肖家?”听到这两个字,方博文的脸上浮现出了不加掩饰的嘲弄,“他们不落井下石就算好了,甚至恨不得我跟我爸一起跳楼呢。”
我一惊,实在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说。
肖若兰明明告诉我,当初她跟家人做了一场交易,为此不得不暂时放弃了他们的爱情,但方博文却言明至此,到底是谁说的不对,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我惊诧得有些回不过神,方博文见状也察觉出不对了,皱了下眉头问我:“你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我想了想,没把肖若兰告诉我的那些说出来,我想,如果他们两个都不是在我面前刻意演戏的话,那这当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把误会搞清楚之前,说的多了,我怕错的也多。
于是我轻咳了声,有些不自然地回答:“没事……突然想起来了而已。”
方博文便低低嗤笑,想来又认为我是个多管闲事的人了。
定下神,我看着面前的房门,知道纪黎轩此时正在里面。
来的时候我已经想过我们现在见面可能会发生的场景,也能预想到那会是多么尴尬,我也一度有逃避的念头。
只是就算避得了一时,难道我可以从此彻底跟纪家划清界限吗?
我可以做到从此两不相干,但并不希望是用这样欺骗和隐瞒的方式。
要是真的如方博文所说,先前纪黎轩那般对我都是因为保护我,那我需要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我不需要他这样的保护,我们就算不能作为亲人并肩作战,我也不需要他以“恶人”的形象来逼退我,我没那么胆小,也没那么脆弱。
而我对这一切,也有知情权。
我伸出手,在空中顿了几秒钟,然后用力扣了两下。
方博文见状便转身离开了。
大约十几秒钟后,房门被打开,我看到了一脸疲色和沉冷的纪黎轩。
他瞧见我,先是一愣,然后,很快又换上上次面对我的那副,冷心又绝情的样子。
“你怎么会来这?”他的语气冰冷得连对个陌生人都不如。
我抿抿嘴唇,告诉自己别被他吓退。
嗯,我不会被吓退。
我轻叹一声:“我们进去聊吧,站在门口,被人看到了也不方便。”
纪黎轩并没有要请我进去的意思,仿佛跟我单独共处一室是他无法忍受的事情。
看着他脸上的不耐,说是不难受是假的,只不过既然来了,我自是要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
“我听说纪氏遇到了一些问题……很严重吧。”我抬眸望着他,“……而你想一力承担下来,不愿意让其他人牵扯进去,是这样吗?”
纪黎轩清冷地扯了下唇角:“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还把自己当纪家人?”
“我是不是纪家人,是由血缘决定的,不是你随口说一句就能改变的。”我终于学的聪明了,也硬气起来了,“所以我想做什么都由我自己做主,你没有立场来质问和指责我。”
纪黎轩沉着脸不说话。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他不高兴,嗯,我也有些生气呢,“你以为这么做很无私很高尚吗?没人会领你的情,因为不会有人喜欢被当成傻子。”
纪黎轩终究是没忍住,开了口:“自作聪明的人才更让人讨厌,别想象力太丰富了,你想的事,都不是事实。”
说完他就要关上房间的门,而我眼明手快地挡了一下,手掌夹在了门和门缝之间,疼得我低喊了一声。
“怎么了,没事吧?”纪黎轩看着我的手,眉头皱的死紧。
而我没顾手上的伤,只是看着他,一眨不眨地,一字一句地,问他:“我说的都是对的,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