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放开!狗眼看人低的下贱东西,你不得好死!景耀我儿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要你的命……”
实话说,狱卒看押罪犯这么多年,那些污言秽语、痛苦托马都挺饿多了,耳根子都齐了茧子,倒也不伤什么,刚刚入狱的高官贵女都要面子的不肯落人一等,叫嚣威胁不在话下,可终究只能嚣张一时。
叫吧叫吧,反正垂死挣扎不都这两样?
将严淑慧用力一推,厉声唾骂的声音登时戛然而止,狱卒对着审讯台中的两个人笑着行礼,“少将军,少夫人,人已经带到了,小的就在外面等两位说完了再进来,可好?”
云初然会意,从袖子里拿出两锭银子放在他手上,“烦请稍等,勿要让人靠近。”
狱卒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是是是,小的明白,小的这就出去。”
狱卒相当识趣,云初然点点头,挑了旁边赶紧的椅子坐下。接下来尹珏城和严淑慧之间的事情,她不插手,只旁观。
严淑慧一看见了尹珏城,先前的斗志昂扬顿时消散,就如斗败的公鸡,被人倒了满头的凉水,冰冻入骨,不敢对上那双格外阴鸷冷酷的眼。
“你、你……珏城啊,你娘的事,我真的不知情,你不要听信外人的,他们就是想要离间我将军府,真的,”严淑慧颤颤巍巍地请求道,“你帮帮娘,去求求老爷,景耀也是被人利用了,他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弑父啊……”
“闭嘴。”尹珏城声音极冷,沉得像是巨石入海,顷刻间被厚重阴翳的压力所覆盖,“我娘是怎么死的,你自己心知肚明,你没有资格称我娘,再敢多说一个字,我立刻拔下你的耳朵!”
严淑慧脸色一白,整个人越发害怕哆嗦了。
云初然默默打量严淑慧,暗觉其连说话都不敢了,登时冷笑。外强中干,没了将军府的庇护,她严淑慧什么都不是,什么都做不到,但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令尹珏城再丧母之痛里不明不白地度过了十七年之久!
“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尹珏城声音格外低沉,就像是在拼命压抑着什么,但却最终还是敌不过一双无形大手,将她一步步推如绝地,“第一,你杀我母亲,是为了入将军府?”
“不!我没有杀她我没有!是白纤纤那个贱人陷害我,你娘是染了瘟疫,是那个、那个沐川在报复将军府,跟我没有关系,没有!”严淑慧矢口否认。
尹珏城不为人所动,冷眼盯着姿态怒狂的严淑慧,又问:“白纤纤为何要线害你?”
严淑慧声音一哑。
是啊,白纤纤为何要陷害她?她跟自己之间关系未必有多好,但也的确没有到需要弄个同归于尽的地步。
说来都怪白纤纤,若是她不说出当初看到的事情,兴许他们现在也不会下大狱,最多只是被困在府中遭到训斥,乃至于和平和离!
想到这里,严淑慧就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咒骂白纤纤不得好死,面上却强撑笑容,矫言讨好,“姐姐当初待我极好,我为什么要害她呢?而且她都染了瘟疫了啊,我还凑上去,那不是多此一举吗?”
正是因此,尹珏城才会来此一问。
“这要问你自己。”尹珏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
严淑慧尽量冷静下来,嫉愤不平道:“真的不是我做的,那个白纤纤,她……她就是看我们关系不、不大好,想要借机讨好你,真的,我真的没有杀你母亲,你相信我啊!”
让尹珏城相信严淑慧,简直天方夜谭。
云初然听着严淑慧好几句废话,敏锐地发现尹珏城身上的气息是越来越冷沉了,忍不住也板起脸来,“当年大夫人身染恶疾,命不久矣,但到底还有几日可活,严淑慧,不如我来猜一猜,你是不是等不及了?”
严淑慧目光一厉,“当年的事情你一个外人知道个屁——”
“当年!”尹珏城面色铁青,一声震呵,旋即声音却变得更缓、更危险,“母亲染病之前你便奉子入府,你与他人珠胎暗结,受不了外面的流言蜚语,所以才想急匆匆抓住我父,是不是?!”
严淑慧脸僵了一下,恼羞成怒地恨着他,“你不要胡说!景耀、他就是老将军的……”
“从他三岁开始,父亲就知道他不是尹家子孙!”尹珏城脸色冰冷,“我尹氏子女个个铁骨铮铮,没有这等上不了台面、醉身声色的软骨头!”
严淑慧震惊不已,羞愤地站直了身体,“你、你说什么?!”
尹珏城冷笑,“我父征战沙场多年,你那些手段,真以为我父看不出来?他早就查出尹景耀乃是你与下人私通所有,不过是不想让你在人前丢尽脸面才养着你!”
“你胡说!”严淑慧双眼怒红,“尹默心里有我,他有我!!”
云初然叹气,“严淑慧,无论老将军心中有没有你,他替你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给你们吃穿地位,你们也不该恩将仇报。”
“你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严淑慧气急败坏,“都是你这个扫把星的错!本来一切都可以很好的,本来一切都可以很顺利的……”
“顺利地让你欺骗父亲吗!”尹珏城大怒,“严淑慧,你扪心自问,这么多年来,你对我父可有一句真话!你敢拿尹景耀发誓说我母亲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吗?”
“你还不知道吧,”他从袖中拿出一纸书信,丢到她面前,“这是休书,我父亲连多一字都不愿意给你写的休书!”
严淑慧豁然变色,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呆住了。
但见白纸落地,休书二字之下,唯余“品德败坏、丧心病狂、特此休妻”十二个大字,字字句句仿若都从那个叱咤风云的人口中吐出,铿锵有力,风云变色。
官印在上,毋庸置疑。
“不,不可能,”严淑慧濒临崩溃,“这不可能,我陪了老爷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啊!”她浑身一软,仓惶地跪倒在地,抓起那封休书毫不犹豫地将之撕成了碎片,“老爷怎么能这么对我,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他当然可以。
尹默恨透了他,从当初尹珏城被人下毒喀什,他就厌她,从尹景耀屡教不改、积恶难除开始,他便恶她,从严淑慧对尹珏城算计筹谋开始,他就恨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