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然过后还是细细反思了一下两人话语之间的漏洞，意图从中找到什么可能造成计划失败的地方。
但想来想去，却发现他们的计划实在太过简陋，要说漏洞，到处都是，可要说弥补漏洞……那确实不行。
当日下午，尹珏城便将两人的推测以及那枚石珠的图案拓印下来，一并送去了五皇子府。
君无声效率倒也奇高，拿到信后就站在门口看了两眼，而后直接打马去了宁王府，上门请见自己的二哥。至傍晚，君雅入宫求见皇帝，君陵下令禁军协同内务府彻查皇宫，不可耽搁。
与此同时，将军府正面临着一场突如其来的闹剧。
闹剧起始于尹景曜，那个寻花问柳的将军府小公子竟然在青楼花街里闹事，而且还醉醺醺地把一个名叫媚香的妓女带回了将军府！
这消息来得突然，但可以想见，明日之后，必将京城哗然，所有人看向老将军的眼里只怕都会带上嘲讽和怜悯。
位高权重如何？功高震主如何？军功累累又如何？几个儿子不是死了，就是被诅咒了，好不容易有个全乎人，却是个酒色之徒，难登大雅之堂。
将军府，怕是只能昌盛一时了。
尹景曜胆子不大，按说是做不出这种事情来的，可不知怎么得，这次却像是被人下了降头一样，硬是把人妓女抢回了大顺天朝第一将军府，不顾众人拦阻，进府之时两人尚且衣衫不整！
亏得那时候天色已暗，所以严淑惠才能反应迅速，将所有知情者都压了下来，将那妓女也关了起来，命人赶紧去青楼打点，试图将这件事掩盖。
可惜，为时已晚。
彼时，尹默正在柏轩楼中探望尹珏城的状态，还特特叫人炖了人参鸡汤送到院子里，一定要看着自家儿子媳妇吃下去，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喜滋滋的样子叫尹珏城都不好说出自己已经吃撑的话来了。
他强作镇定地咽下了鸡肉，又抬头看看笑得一脸欣慰的尹默，奇怪地看向云初然。
云初然的表情跟他没什么两样，都有些发蒙。
鸡汤香浓诱人，吊了两个时辰的汤，葱花飘在了汤面上，吊起了一众暗卫的胃口。
“当初大夫人去世，老将军怕少将军夜不安寝，天天守在厨房做菜，听说那时候连糖和盐都分不清，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早就听说老将军是最会做饭的将军，绝了真是。就是闻着有点饿，你还有馒头吗？给兄弟分一半？”
“……我还有一包牛肉干，三两银子一根，要吗？”
“……滚。”
尹默身上还绑着白色的围裙，云初然目光总是不自觉往那围裙上看，越看越是心情复杂。
老将军那在庆功宴上威严肃穆的印象，已经彻底在她脑海中消失了，这个虎背熊腰但又笑嘻嘻的小老头就是个性情中人，而且跟尹珏城有时候差不多，都喜欢口不对心。
“味道如何？还要不要？我再叫厨房去炖？”尹默期待地催促。
尹珏城按了按已经鼓起的肚子，狭长的眸子掠过无奈笑意，“爹，你今天怎么突然想起给我们炖鸡汤了？”
“那当然了，我儿媳妇为了救你都受了几次伤了？”尹默表情嫌弃，好像云初然才是她的女儿，尹珏城是入赘的那一个了。
云初然抿了下唇，胃里的暖意好像蔓延到了全身，却中规中矩道：“父亲，都是一家人，不说这些。”
尹珏城看了她一眼，“父亲放心，我会揪出幕后之人的。”
尹默吹胡子瞪眼睛，“你当我不知道？你们派出去的人到现在都没有回来，那顺天府的小范大人还亲自派了人给你们打掩护，结果这都大半夜了也没个消息，你们不着急？”
着急啊，正因为着急，所以两个人大半晚上都没睡，就坐在院子里等消息了。
云初然忽地心头一动，反应了过来，“父亲……是知道我们在等人，怕我们受凉了，所以才送鸡汤来的？”
“你看看你媳妇！”尹默乐得一拍桌子，对尹珏城越加嫌弃，“人家就是比你有眼力见！”
尹珏城认真地看着他，不予置评。
尹默目光微闪，竟有些心虚，讪笑了一下。
尹珏城又默默地站了起来，走到他后面解开了围裙，“你一个大将军，没听说过君子远庖厨，又往厨房跑，也不怕人笑话。”
“那就让他们笑呗，”尹默还是很享受自家儿子的示好的，抬头笑道，“你爹手艺不错吧？”
“嗯，”尹珏城勾起嘴角，“看来在打仗的时候也没少开小灶。”
“咳咳，”尹默尴尬，“开小灶怎么了？开小灶花的也是老子自己的钱！”
云初然看着这一幕，眼中笑意一闪而过。她的父亲云脉，也很喜欢做饭，只是可惜，也许这样的机会，永远都没有了。
要是时光能够倒流，她宁愿永远都不曾上京，跟着他们一起生、一起死，也足够了。
“初然？”
稍一走神，对方又不知道说到哪儿去了，云初然打了个激灵，下意识露出笑容。
只可惜那双眼睛，仿佛还沉浸在亲人失踪的悲伤和担忧里，有些低落，甚至阴沉。
尹珏城定定地看她两眼，随即笑了起来，“你身上还带伤，爹说得没错，不该让你在寒风中等着，不如你先回房里休息吧。”
也好，她也不想坐在这里看他们父子情深。
云初然眨了下眼睛，起身后对尹默道：“刚好我也有些困了，父亲也请早些回去休息，您也忙了大半天了。”
尹默乐呵呵地笑着，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现。
云初然又看了眼尹珏城，目光沉沉的不知在想些什么，还未带尹珏城看清楚，便已经收回了视线，一语不发地调头离开。
那身影清冷孤寂，与周遭格格不入，好像时时刻刻都被冰天雪地笼罩着，就是笑得再欢喜，也掩盖不了那份不动如山的冷意。
门缓缓关上，屋里的灯烛还亮着，窗上的影子只出现了一秒，而后便被黑暗藏住。
尹默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要将桌上的碗一个个收了，一只手却突然从旁边伸出，将他按回了座位上。
“爹，我来。”
尹默抬头，见他熟练地收着碗筷，一瞬间竟觉得有些恍惚，“你……后天就要拔蛊了吧？”
“是啊，”尹珏城挑眉，“怎么？”
尹默捏了捏手指，笑容敛去之后，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坐立不安的紧张，声音都变得忐忑了，“会没事吧？我是说，儿媳妇啊……年轻，要不，咱们换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