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景曜也知道自己这次闯了大祸,任凭严淑惠如何打骂,最多只是惨叫,连求饶都不敢,他甚至希望严淑惠打重一点,伤痕多一点。
这样,或许尹默看见他的时候,就会心生怜惜,手下留情,念在父子情分上,不会过多计较。
而后只要找机会处理了那个媚香便是,反正他也知道自己的名声,等这事风头过去,只要他还是将军府的小公子,那些人还不是要来巴结他?
可惜,尹默从回到京城那天开始,直到今日,已经给过尹景曜太多次机会,就连上次他明摆着觊觎自家大嫂都只是罚到祠堂跪了一日而已。
现在,尹默终于不再忍了。
云初然同尹珏城几乎是小跑着赶往椽华堂,可尹默的速度却出奇得快,前面走廊里还能看见的高大背影,不过一个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夜色已深,将军府却开始点上灯笼。
人人脸上都带着紧张和胆怯,好奇地在各处扬着脖子。
紧绷的情绪让身体发热,突然降临的寒雪却让人骨子里泛起冷意,蓦然生出一层鸡皮疙瘩。
窃窃私语的小人躲在阴暗里嘲笑,将军府今日又要闹出笑话来了,明儿他们出门可都不敢说是将军府的下人了。
堂堂超一品重臣,满门忠烈,人人艳羡敬佩,却治家不严,偏生出一颗老鼠屎,等诅咒之子死了,将军府怕是要绝后了吧?
至于少夫人云初然?呵,没听说人家到现在都不愿意跟少将军同房吗?肯定也是怕沾染祸害,瞧这些日子大大小小受了多少难,京城内外都传遍了。
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尹珏城脚步飞快,没有打算处理这些东西,老管家却黑了脸,将那些口不择言、嘲笑主家的下人记下了。
吃着主家的饭,背后却还如此议论主家,这样的人留在府上才是祸害。
老管家给几个侍卫使了眼色,侍卫颔首,直接上前拖走了几个人,来了个杀鸡儆猴,一时间,局面好像更加混乱了,众人脸色发白,心下打怵,这才终于闭上眼合上嘴,散了大半。
今日之事,难以善了。
椽华堂内,尹景曜被绑在地上挣扎嘶鸣,严淑惠又恨又气又伤心,手中的藤条看起来舞得虎虎生风,但最多往脚肚子和后背打,力道也是越来越轻。
“你乃堂堂将军府公子!不学无术也就罢了,寻花问柳我也不曾管过你,打小愿你不给我闯祸就行,这点愿望很难办到是吗?啊!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丢人现眼,竟然带了个妓女回家!”
严淑惠眼睛发红,越说浑身越颤,“那些腌臜之地的女子,你知道人家有没有花柳病你就敢沾染?混账东西,还敢把人带回府里,你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是吗?!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不孝子!”
啪!啪!啪!
怒鞭腾空,划破空气重重抽打在身上,尹景曜“嗷”一嗓子叫出来,就像是在地面蠕动的虫子不停躲避,早就已经涕泗交流,不停地哀哀求饶。
“娘、娘我错了,我只是一时喝醉了,你放过我吧啊!打死儿子了,啊!娘我马上送她走,以后再也不碰她了,嗷……”
谁知严淑惠见他如此求饶,然而更加生气了,“看看你这个样子!哪有一点将军府公子的样子!软骨头,懦夫!难怪你爹不喜欢你,就是我看了也嫌烦!”
“这都多少次了?记吃不记打!从今天起你要是敢出门找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不用你爹,我先把你腿打折!”
严淑惠拿藤条指着他,声嘶力竭般怒吼,但看尹景曜那衣衫不整的狼狈模样,羞耻得不想承认是自己生出来的东西,但又耐不住哭求,动作一顿。
“娘!我是您儿子啊!今儿个是、是别人给我灌酒!是那贱人怂恿我的,真的,娘您放过儿子吧,儿子真的知道错了……”尹景曜背后火辣辣的疼,从小到大,他还是第一次被严淑惠打,心里防线终于崩溃。
“你这个——”严淑惠握住藤条的手不停颤抖。
“灌酒!你若能自尊自爱,谁能灌你酒!你当我将军府是什么地方?你当自己是什么人?”
倏地,一声爆喝叫所有人浑身一震,声若霹雳,悍如雷鸣,一道风风火火的高大身影闯了进来。
尹景曜条件反射地瞳孔一缩,嗓子眼里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嘶吼。
严淑惠反应极快,张开手臂下意识就拦了上去,“老爷息怒,曜儿也是被人算计了,这不怪他、啊!”
谁想才刚靠近,尹默就一把扯过藤条,将严淑惠直接推开,扬起藤条就重重地抽了下去。
那一瞬间,尹景曜好像真的看到了战场,居高临下的将军挥动砍刀,无情而残酷地纵刀劈下,断绝生路。
“啊!!”
尹默气极,只恨自己没有早些打他一顿,看在严淑惠的面子上一忍再忍!
但严淑惠何曾给过他面子?若她真的顾忌自己的面子,就不会在他下令给尹景曜禁足的时候私自放他出去!更不会任凭她的儿子整日家招猫逗狗、不务正业!更不会在尹景曜闯下大祸的时候,下意识就推卸责任!
“混账东西!若不是看在养了你十几年的份上,今日这腿老夫绝不给你留!”尹默愤恨地盯着惊恐爬动的尹景曜,毫不留情地又一鞭子挥了下去!
“大丈夫者,当不畏惧责任!这些年我在外打仗,不求你建功立业,但你起码要学会安分守己!学学你大哥!你看看你,如今像个什么样子?啊!”
尹默刷地看向已经吓呆了的严淑惠,“还有你!慈母多败儿!你要是对他严厉要求,他何止于会堕落成这个样子!”
严淑惠脸色刷白,她心中何尝不后悔?可她总觉得尹景曜是还没有长大,哪里想到他行事越来越出格,最后竟闹出事回家娈妓这种事。
“啊!!爹饶命啊……啊!娘救我,娘!儿子快被打死了,娘!!”
严淑惠的千百鞭,都比不上尹默的一鞭子。
征战沙场、手染血腥的将军力道绝非一般人可以承受,何况是盛怒而来?尹景曜的身子早就虚了,一鞭子下来就已经呼天抢地,全然顾不得形象了,忽地回头告饶……
谁想,尹默横鞭暴戾扫过,眨眼间,尹景曜的额头上鲜血横流!
“啊!啊啊啊!!我的脸,我的脸!!”
尹默动作一顿,严淑惠睁大了眼睛,捂嘴失声。
尹珏城同云初然冲进去的时候,呼吸齐齐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