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
太监的呼声叫醒了走神的君陌,他眨了眨睁得有些疲倦的眼,出神地取下衣襟上的一缕白发。
太监还以为他是因为生母的突然靠近而感动,一时忘了该怎么反应,便笑道:“殿下要远征,万华夫人心中到底还是担心的,所以才特别叮嘱这一声。”
“是吗?”
可他怎么觉得哪里不太对,君陌伸手碾着那缕白发,疑惑和震撼散去,随即涌上的却是几分莫名情绪,开心,却又有点难过,眼睛有点酸,心里有点涨,但就是……
就是觉得不太好,冷漠多年的人突然靠近,他没有觉得惊喜,反而觉得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他不知道该怎么同那个独独对自己忽冷忽热的生母相处,只以为她是不喜欢自己,因为自己被困在宫中这么多年,这个想法已经根深蒂固,很难改变了。
那是关心吗?真的只是关心?还是、还是一时的愧疚?
君陌缓了缓神,将发丝卷了卷,放进了随身的锦囊里,顿了顿,忽然皱起了眉头。
“母妃……原来力气比男人都大啊。”了不得,不愧是自己的生母!
太监:“……”
不过,一个常年幽居深宫,剪剪花朵、缝缝衣裳的妇人,却是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
疑惑一闪而过,君陌摸了摸头,转瞬便又将这个问题抛之脑后,心情复杂地离开了皇宫。
……
天色渐黑,月色渐沉。
合该早些休息的人还坐在屋中,参与的血腥味已经别檀香味取代,那摆满药材的书桌上,一条青绿小蛇正盘着身体昏昏欲睡。
天冷了,该冬眠了。
但小蛇还没有彻底睡着,就被一只手提在半空,对上一双若有所思的眼。小蛇好像有些生气,恼怒地伸着蛇信子。
“不去自己的窝里睡,偏偏跑来这?”也不管人家听不听得懂,尹珏城挑眉疑惑。
云初然正在旁边称药,一个小炉子摆在她面前,闻言翻了个白眼,“蛇血是冷的,天生就喜欢住在蛇窟地洞、阴暗角落里的好吧,你给它弄个窝干嘛?热死人家?”
尹珏城皱眉,看向小青蛇的目光顿时有些嫌弃,“所以,它之前一直住在地下?”顿了顿,又补了一句,“用这身漂亮光滑的蛇皮?”
云初然乐了,“是啊,可脏了。”
尹珏城脸一黑,霎时想起它在自己脖子上盘了两天的事情,嘴角一抽,手指一松,意图将小青蛇甩开。
谁料想小青蛇反应倒快,竟然瞬间缠住了他的手臂,随后又在电光火石间直接钻进了他的手臂里,露出一个小小三角头在外,舒舒服服地闭上眼。
尹珏城:“……”
“嚄,还挺熟练啊。”云初然失笑,都有些看愣了。
尹珏城本想继续将他甩开,却被云初然一个问题制止了,“不过这蛇精怎么总缠着你?因为你体寒?”
尹珏城怔了怔,下意思道:“那若是我的身体恢复正常,它便要离开了?”
云初然愕然,仔仔细细盯着他瞧了半晌,“我说你,该不会是喜欢上它了吧?”
不知为何,这句话总有一种捉奸的诡异感。
“……我只是觉得很有缘,”尹珏城默了默,又道,“这柏轩楼,从未有过什么猫狗鸟雀。”
云初然了然,原来这人是从来不受动物待见,好不容易遇见一只,心痒了。
不过这蛇明显不是什么简单之物,她将它放在蛊池里,那些毒物竟然没有一个敢靠近,简直奇了……
想到这里,云初然蓦地眼睛一亮,“可以!”
“什么可以?”尹珏城茫然。
“这蛇你就随身带着,没准可以防止有人再对你下蛊!”云初然目露惊喜,看向小青蛇的表情全然变了,“我是急了,现在才想到这一点……只要不是毒药,而是蛊虫,这小青蛇不定便可以替你挡灾!”
尹珏城微讶,抬起手臂,用指腹摸了下小青蛇的脑袋,嘴角微扬,“这么有用啊,倒是小看你了。”
虽然这只是她的猜测,不过十之八九应该是没错的。
云初然又在药炉里切了两片人参下去,看看火候之后,坐到了椅子上,伸手摸了下后腰,“就看这碗药了。”
尹珏城不知道那碗药是什么,但不妨碍他无条件相信她,比起这个,他更关心那酒杯和珍珠,“今天可查出什么来了?”
“这话不该我先问你?”云初然挑眉。
“呵,”尹珏城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几分盎然意趣,“我嘛,三天之后,自有结果。”
云初然笑了笑,“我嘛,明日之后,就有结果。”
两人对视,各不相让,俄而,尹珏城率先移开眼,摇头说起另一件事,“云贵妃的孩子有线索了,禁军在冷宫找到了……一些黑色的人肉。”
云初然眉头一皱,“鞭尸?”
尹珏城冷笑,“是二度鞭尸,云贵妃还尸体残破地躺在冷宫,你忘了?”
“就算是再大的仇恨,杀人容易,鞭尸可以,但挖出死婴再……分尸,这个人的内心一定十分……”
她顿了顿,选了个合适的词。
“变态。”
“强大。”
云初然:“……”
尹珏城:“……”
诡异的沉默没有持续多久便被打断,因为窗边不知何时出现的黑影。几乎是下意识的,云初然抱起药炉就往窗边丢了过去,滚烫的药汁直接泼在了那人脸上。
“啊!”
刺客哀嚎未已,尹珏城动作更快,一脚踹翻了桌子,挡住了从另一个方向投来的银针,一声暴喝,“云脉!”
云初然嘴角抽搐,被尹珏城抱着直接拽出了房间,尹珏城长臂一伸,就在云脉相当神勇地不知从哪里带着一大票子人蹦出来后,把云初然搂紧了。
接连退走十几步,云初然反应过来时,云脉已经带着人在她住的房间里打得火热。虽然敌人不多,但可以想见今天这床是没办法睡了。
“他们果然急了,”尹珏城小心翼翼护着她,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那被一脚踹飞出来的刺客,“看来今天你大张旗鼓地查毒,还是让他们漏了马脚。”
云初然倒是没想到自己查酒杯上的毒能查出这些奸细,她伸手摸了下有些湿润的后腰,暗骂晦气。
“你早就知道他们会坐不住?”她若有所悟地看着他,“所以,你今天才在我屋子里赖着不走……”
尹珏城抿唇,没有回答。
云初然便也明白了,他的确是在保护她。
但是……既然要瓮中捉鳖,为什么不提前告诉她?这样她就不会在房间里试药了啊!
她晚上睡哪儿啊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