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脉已经在楼顶等了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始终都维持着一个姿势，就像一只趴在房顶上的青蛙。而两个时辰前他亲眼看着乞丐进了一家足衣店买了身衣服，又去澡堂子洗了个澡，然后红光满面地走进了这春风楼。
并且叫了个清秀的姑娘在床上颠鸾倒凤，很是持久。
中途血衣使也来这里看过一眼，旋即便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露出了极为恶心和厌恶、夹杂高傲与轻蔑的表情扔给了他一张情报，并且很粗暴地通知他。
“让尹珏城把工钱送到山庄，晚了加倍。”
云脉一边听着下面的嗯嗯啊啊，一边端详着情报末尾标记的数字，一边又掐指算了算自家主子的身家，而后有了溘然长逝的冲动。
贵，太贵了！
为了少夫人，主子竟然选择长期雇佣血衣使出动！这是要砸锅卖铁啊！将来楼里的金库十之八九是要变成血衣使的个人钱袋子了。
一想到这个，云脉心都在滴血，于是看向下面那寻欢作乐的男人时，目光里陡然多了几分寒意。
混账东西，要是你不给老子带点利益出来，老子扒了你的皮！
正沉浸于声色情爱中的人浑身一颤，下意识看向了窗户，窗扉露了一丝细缝，有凉风无情深入，怀中软玉温香，他又收回了视线，用肥大的耳朵去蹭那女子的脸颊。
云脉：“……”恶心，想吐。
侍卫甲悄无声息地落在他身边，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根辣椒，“老大，吃根辣椒，暖暖身。”
云脉看着那红彤彤的辣椒，以及侍卫甲眼泪汪汪的脸，问：“此举与饮鸩止渴有何区别？”
“当然有区别了，”侍卫甲振振有词道，“鸩酒可以杀人，辣椒为了暖身，咳，还能压压你呕吐的欲望。”
“……”他竟觉得有几分道理。
云脉伸手拿过辣椒，干脆利落地啃了一口，忍着冲顶的辛辣味道浑身不动，不过片刻四肢百骸都热了起来，头上也开始流汗，云脉这才长出口气。
“说罢，上来干吗？”他已经下令让他们混在青楼各处，没有必要不准上楼。
侍卫甲当然不会无缘无故抗命，他咬了一口辣椒，又伸手搓了搓有些冻僵的手臂，“老大，下面的兄弟快熬不住了，那群姐姐太猛了，侍卫乙差点反被嫖了！”
云脉：“……”能再丢人一点吗？
“侍卫丙打死不碰女人，结果老鸨找来了几个小倌！兄弟们都在看他笑话，他又不敢拒绝，否则什么人都不碰，回头就该引起别人怀疑了。”
云脉险些咳了出来，视线终于从下面那令人作呕的场景上移开，一言难尽地看向他，低声探问：“那他，咳，还好吧？”
侍卫甲古怪地笑起来，“还好吧，就是给人占了便宜而已，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他伸手指指下面的天井，他们的人还站了一个在那里，“不过因祸得福，他们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底下的呻吟声渐渐小了，男人的戏谑调笑和女人的喘息吟哦都弱了下来。
云脉看了一眼，见床上两人露出的脚都没再动弹，应该是准备休息了，遂又收回视线。
“什么消息？”他将声音放得更低。
侍卫甲见招知招，也放低了声音，“有个小倌透露，尹景曜经常来这里喝酒，好像还特地包了一个姑娘，但是那姑娘私下里却还接着活，跟另一个男人有染。”
云脉眼神一亮，疑云一闪，“尹景曜也知道这个地方，而且经常来？”
若论京城之中谁最想杀了尹珏城，尹景曜绝对是其中之一，但他又是个胆小鬼，出金买命虽有可能，那日的杀手却更着重在抢东西……
不是尹景曜，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是太过巧合了吗？
云脉皱起眉头，“还有什么消息？”
“关于那个男人，”侍卫甲兴冲冲地说道，“尹景曜包的那个女人叫做媚香，跟他接触的另一个男人一直很神秘，每次入春风楼来也都只点媚香！”
这，就有意思了。
云脉挑眉，“阿丙跟小倌相处得挺好啊。”
侍卫甲：“……”虽然觉得重点不对，但好像也挺有道理的样子。
云脉让侍卫甲下去，正是夜晚，秦楼楚馆正是热闹，衣香鬓影，酒色弥漫，四处都是娇笑声，入眼全是亵玩态，云脉扫了一眼，又将目光收了回来。
尹景曜，媚香，神秘男人……
会这么刚好吗？京城里这么多的青楼，这个人偏偏要选春风楼接头？而恰好这里面还有将军府的人在流连？
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尹默又往下看了一眼，这一眼却险些让他从房顶蹦起来，那个男人竟然起来了！
女子伸出玉臂，抱住了他的腰浅笑，“客官这么早就要离开了？”
那乞丐呵呵笑了两声，从袖子里抓出两张影票塞进女子的胸口，摸着下巴上的痣，声音沙哑道：“美人儿别舍不得，明儿我还好你，今儿吗，你只当做没看到我，懂吗？”
秦楼楚馆的女子与别不同，极有眼色，收了银票后立刻松开了手，笑吟吟道：“哟，客官这是哪儿的话，这迎来送往的生意大多长一张脸，想要记住都难呢。”
乞丐显然很是欣赏她这样的知情识趣，朗声笑了笑，而后便走了出去。
云脉心脏怦怦直跳，知道机会来了，立刻给下面站着的人打了个手势，霎时间，站在天井里的人消失无踪，一切如常。
乞丐走了出来，却没有很快离开青楼，而是前往了二楼的大房间。中间围着几张桌子，后面又是单独屏风隔开，有人要是等不及了，不用定雅间，直接便能在屏风后玩起来。
那里面全都是看戏台歌舞的嫖客和妓女，人很多，且一般来说都是熟脸，很难混进去，他们只能在外围盯着。
云脉有些着急，怕跟丢了，索性给侍卫甲使了个眼色，叫他盯着点外面，自己扮成了醉客溜了进去，却只在门口角落里站着，很有跟伺候人的小龟公抢活干的架势。
龟公面色古怪，云脉默不作声地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黄金给他，龟公立刻喜笑颜开不说话了。
云脉偷偷观察着众人，那些当众行淫的客人虽然恶心，但却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云脉也就有时候去找那乞丐了。
乞丐就在其中，他的背后也有一个屏风。
云脉看得很清楚，那屏风后只坐了一个男人，正低声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