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然说到做到，饭后立刻就给云脉重新写了药方子，让他把尹珏城以前用的药都换了下来。
那药尹珏城喝了将有八年，八年前也是一个冬日，他烧得神志模糊，但严淑惠却故作不知，若不是云脉故意将事情闹大，怕是直接会烧死在柏轩楼也说不定。
从那以后，大夫给他开的药，无论是剂量还是味道都重了好几分。
终于能够摆脱那苦得骇人的药了，尹珏城躺在床上的时候甚至有些气血翻涌，激动得难以入眠！
直至第二日凌晨，他才从昨日那平淡又特殊的气氛中抽身而出，想起了被自己忘到了九霄云外的正事。
“云飞宫剥皮案怎么样了？”一大早，尹珏城就把云脉叫到身边问起这件事。
好在云初然去蛊之时需要帮手的人不多，云脉还有精力分心去收集有关云飞宫剥皮案的情报，尹珏城问起时不至于答不上来。
“回主子，大理寺那边还是没有传来消息，对方脾气很硬，据说现在宁王殿下连名字都还没有审出来。”
“连名字都不知道？”尹珏城有些惊讶，“那乞丐也不知道？”
云脉摇头，看看今日气色比往日似乎好了一些的尹珏城道：“乞丐只是受人之托，常年在外替人收金买命，从不问雇主之名。”
尹珏城冷笑，“这就有趣了，这么个人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晃悠，我们竟然什么都没有察觉，这次若不是他们收买了人自己送上门来，是不是天下第一楼就可以名声扫地了？”
云脉听出了话中的冷意，不禁赧然，“是云脉办事不利。”
尹珏城看他一眼，“不怪你，这京城的秘密那么多，又有多少是我们能够清楚知道的？不是有一个秘密，我们查了这么多年，都一无所知吗？”
云脉脸色微青，狠狠咬了下唇瓣。
“每次提起‘他们’，你都是恨得咬牙切齿，不知道的，倒以为被换了药的是你了，”尹珏城缓了缓语气，“这件事有点奇怪，你再去问问神算子，最近他身边有没有奇怪的人走动。”
“主子是怀疑恶意购药的人，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云脉见他旧事重提，有些吃惊。
“不知道，任何我们曾经没有发现过的势力，都要再查！”尹珏城站起身，眼中掠过寒意，“这样的势力不会家家都有，只要他们出现的次数越多，我们就可以逐一排查，总会查出线索！”
云脉肃然起敬，“主子此话有理，云脉这就让血衣使——”
“不，他太贵了，换蓝衣。”尹珏城飞快抢话，“回头他来要账，记得打欠条。”
给血衣使打欠条？他会被血衣使掐死吧？云脉下意识就要反驳。
尹珏城笑眯眯地看着他，“你是我最信任的朋友，加油，我相信你！”
云脉：“……”
云脉不甘心，还想再说，楼下却传来云初然的声音，像是在对着上面喊似的，声音清脆，威严霸气。
“尹、珏、城！懒死你算了！还不下来练拳！”
于是云脉就眼睁睁看着方才还高冷沉静的尹珏城，瞬间笑得比太阳还要灿烂，人还没动声音先传出了书房，还是那种可以带着淡淡宠溺和讨好的语气。
“来了娘子！”
云脉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嘴角微抽，背后发麻，“总觉得主子今日好像格外……肉麻啊。”
云初然前夜未眠，昨日又流了一身汗，还在身上划了一刀，昨夜难得早睡，但睡前却还是好生叮嘱过尹珏城注意锻炼身体，没想到早上起来发现自己都洗漱好了，上面的人却还没下来。
跟往日一开门就能看到那人对着自己傻笑的场景一对比，云初然破天荒地有些不满。
好啊，之前还没去蛊的时候殷勤得让人嗤笑，现在才有了一点进展就不理人了？得了一点便宜尾巴就翘上天了？
再想起那日在将军府门口遇见白纤纤的情景，云初然的脸色越发不快，对着院中拳风赫赫的高挑背影一个冷哼，“昨夜睡得还行？”
尹珏城背对着云初然，没发现那双清澈双眸里的不悦，平静道：“还好，一夜无梦，比以前睡着舒坦些。”
云初然眼皮一抽，哟嚯，声音都比以前冷淡了？
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气愤，云初然重重地哼了声，“那看来你精神很好，既然如此，那快收拾好就去跟父亲要令牌吧，我们好进宫。”
尹珏城慢慢收了动作，终于发觉到了一点点的不寻常，回头仔细端详着云初然，“现在进宫？有什么事吗？”
“还能有什么事，你的事情弄完了，当然是去办皇后的事情了，”云初然拢紧披风，一缕流苏贴着耳垂滑进脖子里，冰凉的触感让她下意识抖了抖，“答应给皇后的药已经耽搁了这么久，总要给她一个说法。”
“你可以买到药后再入宫。”尹珏城若有所思，“现在外面并不安全。”
云初然挑眉，“你觉得，还有人会追杀我们？”
只要不是傻子，应该不会冒这个险才对。
尹珏城不置可否，其实这个时候进不进宫都是小事，但他知道云初然的目的，这就不是小事了。
她是想入宫向皇后邀功，告诉她，是她挖出了酒杯上的毒，是她找到了天珠图案，她为了查案，险些被人谋杀。
说到底，还是为了借助皇后的势力查案。
为什么不直接找他？因为不信任。
尹珏城也不得不承认，若是最后血衣使查案的结果的确与将军府有关，他是否会愿意将真实的结果告诉她。
他想把人锁在身边，想让她忘记过往，忘记父母，忘记苗疆……这不公平，他当然知道这个公平，他一生中承受的不公平太多了，知道这种被人蒙在鼓里、近乎于欺骗的感觉是怎样难受。
但他控制不住。
所以云初然不信任他，也是理所应当，只是，一想到这个，他的心情就会变得很差。
尹珏城深吸口气，抑制住胸口的沉闷和郁气，默了默道：“你不用进宫，你若有要传的话，可以请兰新传达，我们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云初然不信，心情更糟，只觉得尹珏城就是在忘恩负义，刻意阻扰她查案。
尹珏城幽幽地看了她一眼，看出了那眼中的质疑和警惕，无奈妥协，“案件还未理清，你这个时候进去，和你查清所有案件再进去，哪个效果好？”
云初然神色古怪，好像还是在怀疑这句话的用心。
“你忘了媚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