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闹事的本事不一般,且想必早就找好了托,话才说完本该空无一人的后街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七八个人对着将军府指指点点。
“这不是强抢民女吗?大夫人仗势欺人啊这是。”
“谁让尹景曜是她儿子呢?听说在屋里腿都被老将军打折了,连门都出不了了,没想到还想抱着女人呢?”
“你懂什么,人家可是花街小娇龙,离了那水心泥潭就活不了……”
“噗哈哈哈!”
严淑惠着实丢不起这个脸,直接让嬷嬷在门口挡着,自己气冲冲地调头就走,既羞恼又丢脸,冷不防踩中了石头,在地上狠狠跌了一跤,簪子头发都散了。
丫头们上前扶,严淑惠恼羞成怒,“滚!都给我滚!把那贱人给我打死,打死!!”
丫头面面相觑,这要是闹出人命,责任可不是严淑惠负,她们哪里敢动这个手?
好在严淑惠只是一时气疯了,等到了椽华堂后,却又冷静了下来,指甲在墙上用力抓了一下,“……把媚香送出去之前,打断手脚,割去舌头,挖掉双眼,我要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众人被她吓得脸色大变,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这、这不是要把人做成人彘吗?!
严淑惠见她们不动,阴狠的目光死死定在她们身上,咬牙切齿道:“都聋了是吗?没听见我的话吗!还不快去!”
“是是是……”众人一惊,慌忙告退。
“等等!”严淑惠突又开口,声音沉了几分,“今日之事谁要是敢传出去,下一个被做成人彘的,就是她。”
丫头心下一个咯噔,顿时面如金纸。
几人慌里慌张地来到柴房外,速度不快,甚至有些可以放缓,面面相觑之下,谁都不想动这个手。
那妓女她们虽然也讨厌,可尹景曜是个什么德行她们也是亲身经历过的,真要说来,都是尹景曜自作自受!她们跟随在椽华堂伺候,杀鸡都不曾做过,这会却要她们……
这怎么做得到呢!
几人磨磨蹭蹭,奈何将军府再大,厨房距离前面却也并不很远,到底还是到了柴房外,可好巧不巧的,却正好看见两个侍卫从柴房里抬出了一个人。
那人被白布盖住,双腿诡异地张开,大冬天的,那伤痕累累的手臂就这么吊在旁边,指甲上都被冻出了青紫,半露出的脸也染着鲜血。
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众人心下一怔,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侍卫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做死了呗,一个女人而已,惹怒了咱们小公子和大夫人,还能活着?”
此话一出,几个丫头的脸色顿时变了,有些发青。
看着侍卫将人抬走了,一个丫头才道:“这、这可怎么办啊?人都死了,那咱们、咱们的任务……”
“还管什么任务啊!”另一人颤颤道:“难不成你还想上去鞭尸不成?就不怕人家晚上变成鬼来找你?”
“就是啊,没想到她竟然死了,还死得这么不光彩。与其担心怎么复命,不如想想咱们,我们可跟景曜公子有过的,将来若是出了事……”
想到这里,众人顿时嘴里发苦,说来说去,她们都是奴才。
媚香的死状太吓人了,她们只是听听这几日的传闻都骇然,将来若是落到她们身上,还不如一头撞死干净。
几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半晌,才有人道:“反正就说人弄死了,以后办事小心些,好在咱们都是正经人家的姑娘,跟妓女可没得比。”
“对啊对啊,还是不要自己吓自己了,快回去吧。”
媚香的“尸体”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送到了后门,后门上的小厮一见那尸体就吓得跳了起来,老鸨也是一愣,反应过来后便是嚎啕大哭。
“我的女儿啊,你何必这么作践自己啊!人家高门大户哪里看得上你啊,你这是被人骗了感情又骗了命啊!呜呜呜……”
侍卫将人扔下,握着长刀冷冷威胁,“行了,你女儿是无脸见人自杀的。你把人拿了就走,还等着大夫人来亲自送你吗?这是将军府,不是你可以撒泼的地方!”
老鸨身体微颤,对上那侍卫意味深长的眼神,当即明了,立刻对着旁边的围观路人苦求,“可有热心人帮帮忙,抬我家女儿回去,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
老鸨哭得倒是情真意切,很快人群中就自发出来两个“热心人”,抬着担架迅速离开了后门。
侍卫哼了一声,关上门,默不作声地转到了花园,对着那花园里的墨韵点点头。
墨韵微松空气,便将这事回报给了尹珏城,傍晚时分,尹珏城同云初然趁夜从后门离开,坐着一辆蟹青色普通马车慢慢驶向花街。
马车中,云初然尚有些惊异,“这么容易?”
“容易吗?”尹珏城不以为然,“我花了一千两。”
“……”云初然无言以对地看了他两眼,而后才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尹珏城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只有那个人还有救的价值,一千两的确不算多。不过,一个春风楼妓院老鸨都敢上第一将军府闹事,听起来是不是有些不可思议?”
这倒是。
那老鸨只要不是个蠢人,就必然知道媚香必死无疑。
所以媚香来了将军府几日她都不出来,严淑惠还特地请人打点过,老鸨这会子突然冒出来,说是贪心不足可以,说是背后有人故意使坏,也可以。
“严淑惠几日来精神不振,这次是被老鸨的突然袭击打乱了阵脚,等她回过神,你觉得她会怎么想?”
那必然是怀疑老鸨是被人挑唆收买,故意上门杀她面子的,而且只怕当先就会怀疑柏轩楼。
云初然柳眉轻蹙,“那你为什么还要出这个主意?万一老鸨把你供出来怎么办?”
“春风楼得罪严淑惠,本就开不下去了,老鸨也早就策划着跑路,我白给她送千两银票,她自然愿意帮忙。至于严淑惠……”
尹珏城冷笑,“你以为经过昨日,我与她还能共存?”
他们之间的平稳早就是岌岌可危,否则不会被区区一个媚香挑拨,严淑惠就立刻大发雷霆,甚至跟尹默都对上了。
那个被关在大理寺的男人,似乎很了解将军府的矛盾啊,尹珏城目光幽深。
云初然明悟,“那此时的春风楼已经是一座空楼了吧?”
尹珏城却摇头,“我们不去春风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