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前失却游春侣,独自寻芳。”云初然淡定地喝了口茶,“好吧,虽然从头到尾就只有这一个消息有用,但你多少也算是帮了忙。”
媚香有些尴尬,虽然她的故事开头很好,但也仅限于开头而已。
那男人自入了春风楼,又被她勾搭上以后,就再也没有说过自己的事,连名字都取得很不走心。
“鄙姓施,双字嘉明。”
施嘉明,是假名。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云初然和尹珏城的表情都是那种要笑不笑、想怒又怒不出来的模样,就好像吞了苍蝇一样难受。
媚香故作不察,嘶哑淡然的声音仍在响起,而后说起了她和尹景曜的相识。
尹景曜三个月前出现在将军府,尹景曜在花街走动有一个规矩,那就是在自己看上某个人的时候,除非他玩腻了,否则决不允许别人触碰那个人,所以大手一挥,便包了她三个月。
可那个时候他虽然包她,只是觉得她生得好看,所以时常请陪酒。直到一个多月后,才每次到春风楼都点她,喝醉了,便时常说起家中的事情。
他抱怨母亲严厉,抱怨父亲偏心,抱怨尹珏城明明是个早就该死的阴人却始终不死,就像打不死的蟑螂一样恶心,还抱怨尹珏城抢了他的父爱,抢了“少将军”三个字,还抢走了他心爱的女人。
可他也不想想,严淑惠是继室,自己也本该是庶子,这将军府的少将军也不是寻花问柳的软骨头、继夫人溺爱至无能的儿子可以继承的。
尹默对尹景曜的态度存疑,就像市场上买菜,的确不曾缺斤短两,可菜品总有优劣之别,就是一日两日或可人手,一年两年感情也就淡了,何况十几年?
至于那个心爱的女人……
说到这里时,媚香自然而然地看了眼黑下脸的云初然,笑得有些轻蔑。
“怪道人人都说尹景曜无能,我如今算是明白了,他喜欢你,却慑于少将军和老将军的威严,甚至害怕你的冷漠,不敢伸手、不敢多看,就只敢去别人身上找不痛快。”
她对云初然不是没有怨的,可现如今,这份怨比起对严淑惠母子的恨而言,微不足道。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甚至有些庆幸,庆幸云初然不喜欢尹景曜。
“后来,”媚香收回视线,低垂着眼帘,慢慢回忆到了那几天,“可尹景曜虽然有一张好脸,却实在愚蠢,在青楼里跟人赌博,次次被人骗光银子,每每都要可怜兮兮地花钱跟人维持那本就不牢靠的‘友情’……”
那些人想要巴结将军府,但也知道将军府不是这么好巴结的,恭维了尹景曜无数遍,最后竟听说尹景曜在将军府连提都不敢提起他们,热情便也冷了。
尹景曜却享受那种被人吹捧的感觉,仿佛这样他就能证明什么,醉了酒脾气又不好,下手没个轻重。媚香经历多了,先前被那张脸吸引的喜悦也就散了,成了几分厌恶。
没有人真正喜欢纨绔。
施嘉明就是在这个时候又出现了,他的深情和风趣、智慧和大方吸引了媚香,两人私下里便又在一起了。
媚香时常在他面前说起尹景曜,空生好皮囊,实则一草包。
施嘉明为她可惜,说她这样一个好女子,若能赎身,自有一番际遇,却被尹景曜这个草包困住,实在太亏。
这一来二去,她便动了要从尹景曜身上捞好处的心思,后来尹景曜果然对她越来越好,她就越发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
直至半个月前,尹景曜又折磨了她一晚上,而后却又抱着媚香说起甜言蜜语,只是对象却不是“媚香”,而是“初然”。
听到这里,尹珏城已然有了杀人的冲动,若不是云初然用力压着他的肩膀,只怕他就要冲回将军府掐死尹景曜。
云初然也是一阵阵地泛恶心,好半晌才道:“……略过这些,直接说结果。”
媚香看她脸上的嫌恶表情,心觉好笑,摇摇头后道:“现在想来,我当时其实并没有入将军府的心思,是见了施嘉明之后,才被他说动。”
再荒谬的谎言、再可笑的野望,说多了总会心思涌动,于是就在将军府中传出要给尹景曜纳妾的事情之后,媚香再也坐不住了。
那天尹景曜好像又在府里受了恶气,喝了很多酒,拽着她不放。她索性顺了他的意愿走了,事实上就算她不愿意也不成,因为那是尹景曜,将军府的公子,他带着打手,别人哪敢伤他?
两人就这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地进了将军府,而后,事情就发生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所以从头到尾,其实施嘉明根本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只是为她可惜、劝她为自己做个打算,仿佛知己好友一般。
云初然却摇头,“不对,按她的说法,施嘉明怂恿你接近尹景曜那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情了,比我们拿到那酒杯和天珠两样证据似乎要早一点。”
“也就是说,施嘉明本就是预谋针对将军府,”尹珏城脸色越沉,“至于那证据,反倒是顺带的?”
呵,有趣,这就太有趣了。
施嘉明跟将军府到底有何恩怨?竟要如此处心积虑挑拨他很严淑惠之间的恩怨,不,甚至可以说,是故意在激发将军府里多年堆积的各种矛盾!
“看来我们需要想办法去一趟大理寺了。”云初然若有所思,施嘉明的所作所为看起来毫无逻辑可言,但若深思,就不免让人有些心惊。
因为施嘉明背后的人多半来自于皇宫,那就是皇宫里有人在针对将军府。
如果是皇宫里的人的话,那么对将军府的矛盾有所了解倒是不难。
媚香看着始终沉默的两个人,唯恐自己说错了什么,或是自己之前做的糟糕事情让两人心存芥蒂,有些不安。
“抱歉,”她看着自己面前的饭碗,摸了摸身上暖和的衣裳,惶恐不安,“我……我只是想过得更好,不知道自己会惹出这么大麻烦,对不起。”
尹珏城看了她一眼,而后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媚香更慌了,“少夫人……”
“放心,”云初然深吸口气,对她笑笑,“雪停之后,阳光就出来了,既然重获新生,就换个名字,去阳光下走一走吧。
“恭喜你,你重生了。”
媚香一愣,晃眼看向外面穿云破雾的冬日暖阳,明亮得不像寒冬该有的景象,眼泪又一度模糊了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