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淑慧被云初然那狠戾的眼神吓了一跳，待她回神，云初然已经离开了长廊。
“多行不义必自毙？”她咬牙，怨毒地瞪着长廊尽头，神色狰狞，“哈，我就看最后到底是谁先毙！”
老嬷嬷被这情况弄得一头雾水，“这云初然今儿是吃了火药不成？脾气倒是很大。”
严淑慧冷笑，“一看就是跟尹珏城闹起来了，小杂种，竟然敢来威胁我？她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云初然今儿的确有些古怪，往日好歹还做做表面样子，今儿却这么嘴巴不饶人，还有，什么叫“多行不义”？
严淑慧眉头一皱，扫了眼众人，“你们先带人回去，嬷嬷，我们跟上去看看。这小杂种情况不对，我不放心。”
老嬷嬷点头，跟着严淑慧换了条路，趁着越来越黑的天色，偷偷到了书房窗后。
月明星稀，寒风过耳。
尹默正在书房里点灯，那豆大的火光跳跃着绽放，灯罩上的白梅映雪淡薄清雅，木香袅袅，沁人心脾，只是他的眉头却还紧皱着。
尹默征战沙场多年，老当益壮，却也难掩眉发之间年岁留下的痕迹，灯火映照着他的脸，像是给他的脸蒙上了一层晕黄薄光。
云初然同送茶的侍女擦身而过，大概是她走神走得严重，跟侍女差点撞到了一起，一时也忘了通报，直接便走了进来，一晃眼，只觉得那身影莫名的孤寂落寞。
“……父亲。”她喊。
尹默动作一停，惊喜地看她一眼，连忙放下手上的剪子，“噢哟，儿媳妇啊，你怎么来了？”
这些日子云初然根本没有跟他见过面，尹默担心了良久，这会心里一松，热诺地凑上去，谁知一上前就看见云初然那好像哭过一场的模样，脸色一变，“哎呀，你这脸怎么……珏城又欺负你了？我替你收拾他去！”
“他没有，父亲你别急，”云初然伸手拉住他，犹豫了一下，扶着他坐到了位置上，“只是好几天没跟父亲见过面，来此看看父亲身体。”
兰新不动声色地走了进来，目光扫了眼那书桌之上的笔墨纸砚，口中却道：“是啊老将军，我家小姐是来看老将军的。”
尹默喜出望外，倒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我好得很，你别看爹是一把老骨头，那战场杀敌的时候，千百个也别想近身！”
云初然伸手搭在他脉上，看着尹默关切小心的神态，心绪复杂，“父亲是英雄，女儿知道。”
然而英雄多也伤痕累累，尹默几个儿子，无一平安顺遂，唯有一个尹珏城，或许还能拼一个海阔天空的未来。
尹默心中苦楚，更比一般人重。
他用另一只手摸着胡须轻笑，“我哪算什么英雄，那沙场之上，像我这样的人多了去了。真要我说啊，”尹默喟叹，“你的父亲才是英雄，若不是他唤醒陛下，当年大水之中不知要去多少人命啊。”
“保家卫国者，都是英雄，”脉搏强劲，规律有度，云初然收回手，“女儿对第一将军府的敬重，从来如一。”
哪怕是当初要退婚，他也不曾对尹默有任何不满。
尹默疑惑地看着她，“你今天怎么了？突然说这些话来，是不是珏城说了什么？”
他又为自己的儿子捏了把冷汗，“你也知道，那孩子自小没几个朋友，也不跟人交流，要是哪里说错了，你多多包涵，别跟他一般计较。欸你是没看见啊，他以前对我这个父亲说话也是没大没小的，都是被我宠坏了！”
尹默惴惴不安，深怕云初然是来跟他告状的，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去收拾那小子。
云初然心里发酸，“父亲放心，我知道，珏城很好。”她抿唇一笑，泛红的脸颊让她看起来越发柔软，令人心疼，“……父亲早点休息，我走了。”
她站起身，这就要告辞。
尹默怔了一下，怪道：“你这就走了？”才说了几句话就走，这么着急？
“天色已晚，初然还另有要事，”云初然同兰新对视一眼，又看向他道，“我就是来告诉父亲，我很好，珏城也会好的。我会治好他，父亲也要保证身体……我走了。”
尹默总觉得她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也不好留着人，“你等等，我给你拿盏灯笼，外面天黑，你提着它好回家。”
他兴冲冲地转进书房里侧，没一会儿又出来了，手里提着一盏八角朱红火焰灯，乐呵呵道：“你瞧，这还是珏城她母亲喜欢的，我放了十几年也没用，给你正好。”
灯笼点燃，犹如烈火灼烧，通透明亮，比一般灯笼更大、更美，绚烂夺目。
云初然不想拿它走，尹默却直接塞到了她手里，满意地直点头，“这才是女儿家该用的，好看。”
“那，我走了，”指甲在掌心掐出苍白一片，云初然嘴唇微颤，“兰新，走吧。”
兰新点头，神色莫名严肃。
尹珏城满心欢喜地看着云初然，人走到了门口，才搓着掌心回头，在书房里来回走动，“欸，成了！这回好了，来年肯定可以抱孙子了。”
他欣喜地笑着，不知想到了什么，情绪却又慢慢失落了下去，他目光放远了，端起茶杯又是一叹，“唉，也不知南疆那边查得怎么样了，好友啊，你若在天有灵，就给我托个梦吧。”
窗后，严淑慧远远站在假山下，伸手拍着蚊子。
“怪了，这云初然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她看了眼窗户上尹默来回走动的影子，心下越发疑惑，“罢了，我们回去吧。”
这样看也看不出什么来，待着也于事无补，严淑慧正要离开，目光忽然一凝，“不对，云初然走到方向不是回柏轩楼，那方向……”
她要出府？！
严淑慧双眼一亮，“小杂种，让我抓住了吧！就知道你不安分，”严淑慧转头对老嬷嬷冷笑，“去，叫上几个人跟上去，抓住机会……让她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老嬷嬷暗呼罪过，正要点头，忽然瞪圆了眼睛。
“怎么了你？”严淑慧皱眉，“不想去？”
老嬷嬷倒吸口凉气，“是老爷！是老爷，老爷他……”
严淑慧微怔，忽听哐啷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伴随着瓷器碎裂的声响，十分刺耳。
他以为是尹默发现了自己，可转过头时，映入眼帘的，却见那鹅黄灯火照亮的窗扉上，一片血色晕染……
“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