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脸僵了，而后迅速反应过来，“哈，我儿一直跟着他的母亲，早就被你带进了皇宫！他当然在这里！”
他忍痛割爱让出了发妻，就是为了芽儿能够生活得衣食无忧，可是他错了，芽儿生活得并不好，她被活活逼死了！
这些人……都是凶手！
若不是尹默找到她，若不是云家认了她，若不是白家针对她，若不是皇帝保护不了她，她怎么会死？！
而她已经死了，他必须得保护好她的孩子，这京城里的幌子王爷没一个干净，只有君无声身上带着云霓的天真和纯净，只有他配当她的孩子！
所以他要给他最好的，王爷算什么？皇位才是最好的！他要让他登上万人之上，要替他铲除所有的拦路石！他甚至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只可惜，只可惜啊！
君无声被他那灼热的目光看得有些犯恶心，老人醉心蛊术，沉浸于仇恨之中无法自拔，当年竟然连自己和云霓的孩子都拿来做药人，发了疯，后来云家暗中查探捣毁了毒山。
但，还是留下了南山。
南山才是他的儿子，那张脸就是最好的证明，可他却将自己当成儿子？
他对云霓的爱已经扭曲，比当年的君陵更加可悲。至少君陵很快就找回了自己，可他已经被那份爱逼成了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早就已经被自己的偏执弄得神志不清，与其虚与委蛇，不如直接让他看到证据。
无可辩驳的铁证！
君无声退后一步，脸色很是难看，“二哥，南山人呢？”他又看向老人，“云霓的孩子就在这里，但不是我，你再看看，他是谁。”
话音刚落，老人就气得大骂，“混账东西，你连你娘都不认了，你这败类，你——”
骂声戛然而止，老人瞪大了眼睛。
白雪低声不满，“怎么算无声没有生母，也有我这个嫡母吧？”什么“娘”都不认了，沐川此人可算是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了。
君陵扫了眼南山，微微一笑，“何须与一个疯子置气。”
婉华见鬼似的盯着他们，被卓里厄扯了扯袖子咬耳朵，好半天才算不得不承认了现实。看来，他们这么多年，是真的冤枉了君陵，但军令既然知道真相，又为什么要疏远白雪？
“你在宫中、君陌在王府尚且有人监视，若非这次成了弃子，只怕都还被人胁迫着，”卓里厄若有所思，“若我猜得没错，皇帝身边只怕也有这样一个人。”
所以他但凡对白雪好些，不用那十几年的毒药，白雪活不过三天。
因为在老人的思想中，皇位该是云霓之子的，那皇帝也该心中永远念着云霓，这也难怪，君陵虽然封了云霓宫，从来不屑去，但却也没有彻底将云霓宫的牌匾摘下。
窃窃私语中，老人突然发出一声尖锐嘶哑的低叫，就像被蒙在鼓里的困兽在嘶吼，嗓音嘶哑难听，“他是谁？他是谁？！”
南山靠在君雅身边僵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这声刺耳的大吼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瞪了过去，张牙舞爪地也跟着哇哇大叫。
这画面看着有些滑稽可笑，尹珏城将关注云初然的视线收回，带着嘲讽和恶意冷笑。
“这是谁，你不知道吗？他是我们在南山之上所寻到的人，自小便被当做药人驯养，而后被人丢弃在山上，活得像只野兽，浑身恶臭、以生肉为食，这，不是你的杰作吗？”
众人听得难受，南山感受不到那份怜悯，但却能感受到他们没有恶意。反而是老人，他讨厌老人的目光，打心底里讨厌，气得眼睛发红，抓起杯子凳子就往他身上扔！
“哇哇！啊啊啊啊啊！！”
“好了好了，别喊了，”君雅安慰道，“回去给你吃烤鸭，别喊了。”
南山这才安静下来，又不甘心地冲着老人一跺脚，狠狠啐了一口，引得君陵发笑，“自作孽。”
“不可能！”老人脑子发蒙，脑子里突然传来尖锐的疼痛，疯狂地向着南山抓了过去，“这张脸是假的，是假的！！”
霎时间，僵持的局面破了！
南山吓得瞪大了眼，被君雅几人往后拽，直接将他跟皇帝挡住了，“保护陛下！传信禁军！！”
云柏大吼一声，提剑冲了上去。尹默急得冒汗，却只能看着他们云柏将老人逼出去，“抓住他！一定要抓住他！我儿身上的蛊毒还要他解！！”
尹珏城安抚地看了他一眼，走到了云初然面前，伸手摸着依旧未曾醒来的人，声音发冷，“……你放心，我给你报仇。”
他转身，如电一般，消失在原地。
云初然眼睫一颤。
禁军来得很快，韩玉与兰新在外遇到了周全，恰好控制了严淑慧与尹景耀，这会正好跟云柏一道儿围住了沐川，却都不敢太过靠近。
老人毕竟精通蛊术，那苍老的身体竟仿若铜墙铁壁一般坚硬，目光死死盯着南山。南山迷茫地龇牙，下意识蹲在了地上，像只野兽。
可尹珏城不怕，他面色冰冷地冲了上去，众人一惊，只好在旁掠阵。
老人的招式毫无章法，尹珏城却招招置人于死地，转往眼睛、喉咙上攻击，恨意昭然。
“我的母亲……”一拳打中沐川右眼，尹珏城抬起脚，“我的父亲，”脚尖踢中咽喉，尹珏城红了眼，“还有我，我的娘子，你该偿命！”
沐川心神大乱，恍惚中，他不知自己中了几拳，剧痛中，脑子里突然闪过了几个画面，有阴暗的山洞，哭泣的孩童，和刺骨的血腥味……
他抬起头，最后一个画面，是尹珏城猩红的眼，和所有人冷漠的表情。
“去死吧！！”
“珏城！留他一命！”人群中突然走出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她喘息着，压抑着怒气，“你不想活了吗？！”
砰！
碎石炸开，地板皲裂，沐川无力倒地。
他们追查多年的鬼，其实也不过如此，不堪一击，但却折磨得所有人痛苦了十七年……
在他倒地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舒了口长气。
过了许久，尹珏城才反应过来。
卓里厄与婉华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君陌也被带走。帝后被禁军送回了皇宫，君雅与君无声也都不见了踪影……只有云初然紧紧抱着他。
他动了动手指，一丝冰凉顺着手臂往上爬，是小青蛇，它也从冬眠中醒了过来。
“我找到了。”云初然道。
尹珏城怔怔地问：“什么？”
她深深地看着尹珏城，在他额上一吻，拿起青蛇，“我知道，彻底除了你的蛊毒之法了。”
“你不走了吗？”尹珏城沉默良久，却只问了这个问题。
云初然微微一怔，而后，点头，“不走了，永远不走了。”
我永远跟你在一起，再也不走了，我本就是……为了你而来啊。
云柏同青秀扶着尹默坐了起来，望着两人，暗暗叹息，饶了这么多弯子，到底还是结束了。
晨曦破云，圩日东升。
新的一天，终是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