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风尘之苦
巴达兽2019-11-21 11:354,391

  翌日,响晴的天儿,仲春稍晚时节的沧澜谷底简直是美不胜收。

  阳光过于澄澈,竟是将日日里存在的丝丝缕缕的雾气晃衬到不得见了,阳光将整个谷底映衬得似一座透明清亮的琉璃殿堂,而大青石愈发的澄碧透亮,层层纹路漾漾出一方潋滟的波纹来。

  三十丈棚中间的最上方,悬悬挂着向茹默同木研一起手绣的那一方艳艳的大朵牡丹花,清风一吹,近乎无声的刮将着,红的白的色彩愈加彰显出明快来。

  三十丈棚之外边上,向茹默端身而立,一头绾起的青丝间簪了几朵织锦制成的小花瓣,仿真效果极佳,远近瞧之都似春日里含苞的花骨朵,水润丰盈又鲜亮亮的清透。

  众盐工全部身着工服,列队齐整的立于向茹默的对面,郑逢时立于盐工队伍的最前方,黝黑黑的面膛,一对剑眉下一双圆而大的眼睛炯炯有神,满满的无坚不摧的形容。

  郑逢时带着众盐工就待向茹默指示,和煦的春风拂面,有新抽枝嫩芽淡淡的清香之气萦绕鼻息。

  向茹默轻抚过被清风掠过面庞的青丝,胸有成竹,笑容恬淡,经年里日夜研先祖向乾留下来的秘籍《盐论解语》,又加上自己的分析思考,取精弃粕,总结出了开凿盐井拢共分为九个步骤,

  现下里便是毫无保留的告诉给了众盐工,声音婉婉若仙,入耳便是更觉舒畅:“大伙儿记着点儿,我们开凿盐井拢共分为四大步骤。”

  众盐工皆是侧耳细听,向茹默继续声音清丽的婉婉而道:

  “这第一大步骤便是开凿盐井,

  而第二大步骤便是汲取盐卤,

  第三大步骤也是最为关键的一步,即为熬制盐巴,

  最后一步便是盐巴的运输。”

  众盐工皆是屏息静静听着,心里皆是明白了然,这一次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三姐儿根据祖传秘籍《盐论解语》和自己的心得体会总结出来的制盐步骤,这是多么的弥足珍贵,向茹默笑容恬淡的继续着:“而第一大步又分为九个小步骤。”

  “第一步——开泥层

  第二步——凿石块

  第三步——见水取泥屑

  第四步——三丈垒石圈

  第五步——钻头钻机下凿

  第六。步——架大盘车

  第七步——芒麻连篾片系盘车下舂

  第八步——接榫头下木竹

  第九步——下凿”

  有细心的盐工便是在口中繁复念叨诵咏着,唯恐落下一个字来,向茹默笑容蔼蔼的:“盐工们,这前几日里,第一个步骤凿挖坑土已经完成,现下里呢我们便是可以进行这第二步了。”

  言语着便就唤郑逢时道:“逢时,你挑三个人出来,跟你共四位,我教授你们进行第二步的实作。”

  郑逢时站立许久,便就是等待着三姐儿的发话呢,听得此即刻的应诺连连。

  忽而的,一个年纪稍长些的盐工仍旧意犹未尽,见此思量了半晌,终是诺诺打断,满面皆是虔诚:“三姐儿,这才只说了第一个步骤中的九个小步骤呢,那第二三四步老朽我可还在等着听呢。”

  又转头瞧了周围的这些个盐工:“嗳,我说诸位弟兄们,你们说老朽说的在理不,你们想不想要学习这制盐之术。”

  老盐工说出了他们的心声,怎地让他们不高兴,盐工们皆是欢呼雀跃不已:“是呀三姐儿,我们当真是没有听够啊!”

  见了向茹默哈哈便就笑了:“我说诸位,你们这份迫切的心情我又怎是不理解。”唇角泛出更多莞尔:“你们却是莫慌莫急,我们是做下一步,我便就同你们讲上一步来。”

  郑逢时笑着道:“这样的话,我们才可以记忆得愈加真切。”凝眸瞧了向茹默:“三姐儿,你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向茹默螓首深垂,夸赞道:“逢时说得极是,这样做却是容易记忆的,会记得牢固。”

  郑逢时听闻三姐儿夸奖了于己,心下高兴不已,一张黝黑的面膛上登时间热血上涌,还好血色被肤色所掩盖,少却了那许多的尴尬来。

  众盐工闻得此也俱是心下了然,不由得都点头颔首:“三姐儿说的极是,原是我们思量的少了。”

  郑逢时重重呼吸了两口,平复下心情:“三姐儿,那我便是找了人,我们进行第二步吧。”

  谷底的眼光愈加强烈,将谷底晃耀得愈加澄澈透明,三十丈棚之顶乌金色茅草的颜色也更加明灿,清风一扬,发出微微扑簌簌轻响,当真是大好一派风光。

  郑逢时找了二弟郑逢笕,并两个精壮的汉子,带了这三个人行至了向茹默身侧。

  向茹默带了他们进入三十丈棚,于曾经打好的浅坑之下立住脚来,就只见这个汤碗口大小的坑有了小半丈深,下面隐约露着青白色坚硬的石块,心下也是暗暗庆幸,只一两日里便就凿成这个深度,凿的速度还算不慢。

  对了郑逢时道:“逢时,就是这里了。”对了几个人又道:“看到这坑底的青白石块了吧,你们四个接了这个坑来继续下凿,工具只用了钻头一样便就是可,两个人一组,现下里就开始吧。”

  郑逢时请教道:“三姐儿,便就是只造了这青白石块凿来便可吗?”

  向茹默胸有成竹,淡淡颔首:“是的,只管朝下凿去便可。”瞧了郑逢时:“看得仔细些,凿得出清水来便就唤我。”

  郑逢时静静听了,重重应诺,便就又带了四个人去三十丈棚的一角,将钻头取在了手上,郑家两兄弟一组,另外两个人一组。

  向茹默端立于他们一侧,郑家两兄弟于那一组的人围于浅坑边上,两组人一来一往的用了钻头朝下凿去。

  一下下的凿击,发出巨大“砰砰”的撞击声,青白色石渣四溅而起,随着力道的增大,飘忽的雪花般于浅坑底乱乱的飞扬着。

  只是经久,只见石渣四溅,却不青白色石块少去些许,郑家两兄弟并那一组盐工心下不由焦急,手上本就用了十足的力度愈发的又加紧了,直至手背上的青筋都绷得一股股的。

  向茹默道:“这却是急不得的,这大石块可是沧海桑田,世事轮转,经年形成的,当然不可能很快便就破碎的。”

  清风将向茹默鬓边长长的青丝掠动,衬上白瓷般细腻的面庞,于这阳光漫洒的谷底,整个人看起来更是宛若神祇般。

  谷底之下春0光明媚,清澈澈的透亮,小叶榕树林枝丫上新绿初绽,于枝干上抽着一行行嫩嫩的叶芽,丝丝恬淡的清新之气愈加彰显出骀荡的春色来。

  向茹默的一双素白柔荑中掐了一张澄心堂纸绘制的草图来,随着盐井一步步开凿下去,陆续的工具还要往上加,这一张澄心堂纸之上绘制的便就是除却凿盐井所必须的钻头与钻机外的另外一样工具——钻盘。

  钻盘可是凿盐井中期所必须要用到的一个机械,向茹默呕心研究,终是研制成功,现下里她便是从三十丈棚之内移步朝了站在三十丈棚之外的一众盐工面前而行。

  郑逢时他们于三十丈棚之内用钻头一下下舂击青白石块的“砰砰”之声不绝于耳,向茹默声音略略加大,将手中绘制了钻盘的澄心堂纸的草图交给了大漠,缓缓交代道:“逢时走不开,你收好了这一张图纸,带去宁厂古镇中心,找到郭铁匠,让他按照图纸上所绘制,为我赶制出两个大的钻盘来。”

  大漠细细听了,而后将图纸小心折叠好,谨慎收入怀中,告辞了向茹默奔了宁厂古镇子匆匆而行去了。

  现下里是始凿盐井阶段,用不上若此多的盐工,向茹默叫了余下的确定留在谷底的盐工共四十余名环绕谷底疾行,全当是锻炼体魄,训练队伍了,好为不日后的制盐工作练好底子。

  有了去岁里于冰天雪地里疾行的基础,这一支盐工队伍饶是现下里无人带领,却也是队形齐整,跑起来脚步之声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所有盐工全部井然有序地于谷底各司其职,一时间,骀荡春色中盐工们的劳作与疾行看起来蓬勃向上,和了微风吹拂新抽枝丫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片欣欣向荣之感。

  向茹默一个人缓缓坐于大青石之上,腰肢挺拔秀美,体态纤秾合度,忙碌了刚刚的那一阵子,加之天气有些微微的热,白皙的面庞蕴上了淡淡的粉色,再加上出了层轻薄薄细润的汗珠,恰似一株春桃沾染了露珠。

  耳畔传来的是郑逢时他们一下下用力舂击盐井“砰砰”之声,现下里却是一下下敲出来的击打乐之声,于沧澜谷底震撼撼的萦绕,经久不息,敲出来的是希冀,是期盼,是一代代巴郡乃至整个大尚朝苍生黎民的血脉之传承。

  只觉得大青石后面的小叶榕树林发出一阵细微的轻响,待得向茹默回首看去,就只见赵珏长身而立,颀长的身影于大青石上晃晃而轻动。

  疏朗朗的声音缓淡淡响起:“向姑娘,一别数日,可曾安好。”

  “承蒙珏公子的记挂,默儿还好,还好。”

  赵珏缓缓移步,行至了大青石之前,面对了几丈远处的三十丈棚,觑了神色打量着,一壁道:“珏瞧着向姑娘这是带人始凿盐井了。”

  向茹默淡淡笑了,口吻中满是温婉大气,让人听之便是舒畅畅不已:“是的呢,这天儿暖和和的,正是始凿盐井的绝佳之时,默儿万事俱备,也就开始行动了。”

  赵珏静静听了,一壁又细细瞧了向茹默的神态,当真是成竹在胸的形容,心下不由对她更是佩服不已,毕竟向姑娘是个只有十三岁的女孩子家呀,平常她这个年纪的不过还在闺阁里过家家呢。

  赵珏将一双若闪耀星辰的双眸越过三十丈棚,朝了丈棚之后那一弯荡漾的沧澜谷之后的绵延起伏叠嶂的山峦瞧去,眸光似要穿透山峦,直欲看到无穷无尽的山峦之后去,深沉道:“向姑娘,珏有件事情要同姑娘讲。”

  向茹默闻言,心思不由一动,念头不由自主朝了佶郡王那里想去,难不成是佶郡王有了消息?自从上一次在外府一进庭院当中一别,从暮秋至仲春到一晃已经是好几个月的光景了。

  静静觑了赵珏的神色:“可曾是佶郡王有了消息?”

  赵珏这次来本就是要告诉向茹默关于大尚朝与崖山之巅战役一事的,当然告诉了这件事,也就意味着告诉了向茹默佶郡王在战场之上的事情。

  赵珏开口缓缓道:“九哥已经收复了崖山,本打算即刻启程回往帝都。”微微喟叹声:“可余下的一小撮刁民占了东南一带山脉负隅顽抗,现下里看来还要等待一些时候方可全线突破。”

  向茹默心思流转,关于赵佶的事情,她何尝没有记挂于心间,但赵珏忽而的提出来,却是不好意思问下去了,心中对佶郡王的惦念之意更甚。

  顺手挽起鬓边一缕长长的青丝,轻轻缠绕于莹白手指间,一弯柳眉微蹙,惹冰雪流泪,玉兰花欲言又止。

  向茹默心念辗转,那现下里佶郡王他人可好,眉梢眼角带出的三分娇俏之色于七分隐忧之貌全都被赵珏看在了眼里。

  赵珏打心底里泛出阵阵酸意,对向茹默却是心疼不已,口中忙着道:“向姑娘莫要焦急,九哥他人好好的,现下里依旧镇守于崖山之巅。”

  提及战事,赵珏口角笑意更甚,毕竟我大尚朝呈现的是一派如日方升,繁荣昌盛之景,此番若是在彻底收复了崖山,将是一件可贺之事。

  向茹默静静听了此一番话,这才放下心来,却是不再提及此事,找了个话题对了赵珏道:“春日里风大,珏公子从帝都过来,这一路可是受了风尘之苦。”

  赵珏闻言哈哈一笑,朗声而道:“劳烦姑娘费心惦念,珏是位风华正茂的少年郎,怎地还会怕点风尘。”

  日影渐渐向着正天移动,阳光愈加强烈,晃耀得三十丈棚之上乌金色茅草愈加耀耀的夺目。

  远远的就见来了个人,朝了大青石这里急急行来,近前头一看却是李想,满面的风尘仆仆,鞋面上沾染了杂草碎屑。

  至了向茹默身侧止住脚步,忙忙恭敬汇报道:“三姐儿,为周大哥打的一口棺材已经妥当了,现下里就停放在镇子中心的那家寿材铺子里。”

继续阅读:第一百七十五章 七老八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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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女盐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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