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珏却是极大的不甘,眼中满是凄楚:“不!珏从今往后便就不在回到朝廷生活了。”他双目看向远方的一处虚无:“九哥他在沙场上斩兵折将,二伯他们那些人便是对了九哥高看一眼,而他们对珏就是看低了很多,珏不甘心!”
赵珏眼眸中有近乎疯狂的神情:“既然他们看不起珏,那么珏便就离他们远些。”
向茹默听明白了些,便就道:“那珏公子也可以锻炼自己的体魄,平日里也可带些自己的兵士,可以备不时之需,帮你九哥征战沙场的!”
赵珏凄苦一笑:“不!珏决定从今以后就在向姑娘这一处待着了,帮着向姑娘制造盐巴。”
向茹默哑然失笑,这个大尚朝的公子是疯了吧!怎地放着好好的闲散王爷不当,偏偏要来这里做这种清苦的活计呢!
对于赵珏的话,向茹默也未曾全都当真,只当是一个少年在朝廷里不得志,便就偶发轻狂,来这里逗逗趣也说不定。
当下便是对了赵珏道:“默儿还有事情要忙,我这里也没甚好玩的,公子便是先自行坐坐。”
赵珏丝毫都没有要走的意思,神色凝重,极为认真道:“向姑娘先忙,珏就坐在这里看看便好。”
向茹默微不可查的吁出一口气,这个人还真是实在,只是这么一说,他竟是还真要留下来。
她坐到青灰色石台旁的小杌子上,道了句:“那公子便是请便吧,默儿的丫鬟出去拾柴草了,也就只好让公子渴上一会儿子了。”
赵珏连连摆手,开口道:“不用、不用,珏却是不渴的,向姑娘忙自己的便好,不用理会珏的。”
还余下的最后一个类目黑色毒盐卤成分怎么也剥离不出来了,向茹默这几日正为这件事情忧心忡忡,在显微镜下重新观察着,眼前的涌涌而动的各色形状颜色的小分子恰如乱花渐欲迷人眼,向茹默认真仔细的分辨着,她试图要在更短的时间内剥离出黑色盐卤中这最后一种成分。
向茹默渐渐进入了状态,坐在一旁的赵珏凝神看着向茹默,在他的眼中,即便向茹默只是坐在那里,他也能从三姐儿挺拔的坐姿中看出别样的情怀来。
赵珏觉得此时的自己无比的幸福与华蜜,能跟他的向姑娘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让他感到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虽然三姐儿对此一无所知。
最后一抹晚霞将马尾榕翠碧的层叠叶片染上了些微的暖色,偶有传来一两声远东山雀的鸣叫声,整个一个温泉岩壁处,只有他跟她。
两个女孩子的谈笑声倏然间由远及近的传过来:“研姐姐,你等等娇儿嘛,你瞧这一次我抱了这么多的柴草过来,三姐姐她会不会很开心呢!”
“一路上你这一张小嘴便就叭叭说个不停,就连林间的远东山雀都没有你叫得欢!”
“哪有啦!研姐姐就会笑人家啦!远东山雀是鸟类,人家可是人类呢,不可同日而语!不可同日而语!”
看到坐在向茹默不远处的一个男人,苑娇第一时间惊呼不已,高昂的声音划破这宁静,:“你是谁?!怎好坐在我三姐姐身边?!”
向茹默剥离这盐卤成分正在关键期,听得此声也不得不抬起头来,面上有几分不悦:“什么事情都这么慌慌张张的,就不会好生讲话了。”
赵珏亦是被吓了一跳,他原本还幻想着刚刚听到那声音是别家的小女孩拾得柴草偶然从这里经过才好,那样便不会扰到他跟她的清净了,想不到这个声音竟生生响彻在了自己的耳畔,这下子却是连避也避不开了。
木研看到是赵珏,方谦和道:“原是珏公子驾到,这是我们宁厂新来的妹妹。”对了苑娇道:“快见过公子珏。”
向茹默亦是道:“跟珏公子打个招呼吧。”
苑娇睨了赵珏一眼,极不情愿的低声招呼了声:“珏公子。”
赵珏亦是哼了声:“谁家的女孩子这般不懂规矩,大呼小叫的。”
苑娇含了极大的委屈,狠狠白他一眼,为自己辩解道:“哪有大呼小叫,若是谁看到我三姐姐这里做个陌生男子,不会这般惊讶的?!”
一字一顿对了赵珏又道:“更何况娇儿并没有不懂规矩,刚刚我三姐姐跟我研姐姐让娇儿同你打招呼,娇儿也叫你了。”
向茹默被他们吵的烦扰不已:“好了、好了,苑娇你少说一句没人拿你当哑巴卖了。”
木研会意:“娇儿,我们还要给小姐烤玉蜀黍跟洋芋呢,不如现下里就去架火可好!”
苑娇道:“也对,不要因为不相干的人扰到我们的美好生活。”径直站起身来,也不看赵珏,袅袅婷婷的从赵珏身前行过。
木研见赵珏也没有打算要走的意思,这天色都暗沉下来了,难不成这位皇亲贵胄还要留宿温泉盐场不成。
转眸看了向茹默,见三姐儿哪有时间跟这些人耗着,早已又对着显微镜研究那一乳钵盐卤了,木研便就决定见机行事。
她故作闲闲道:“珏公子,不若您同了我们一道去架火,我们一起烤玉蜀黍跟洋芋给小姐来吃可好。”
见赵珏仍旧坐在原处纹丝不动,心中却是很怕他坐在这里叨扰到小姐研究盐卤,便就行了两步近了赵珏身侧,为了向茹默她木研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走吧,珏公子,跟我们一道去吧,您在这里不也是扰了我家小姐研究嘛!”
赵珏本是哪里也不想去的,可木研都这般说了,便就只得勉为其难的跟了木研朝了温泉岩壁处的前边行去。
幽幽南来风吹拂得马尾榕叶片扑簌簌轻响,愈发显得被晚霞笼罩的温泉盐场安静清幽。
这般难得的静谧时光对于向茹默来说可是一个人静下心来潜心研究毒盐卤的绝好光阴。
不远处,木研他们三个已经将火架了起来,洗好的玉蜀黍跟洋芋也都整齐的置放于榉木托盘里。
木研将一根根竹签插=入玉蜀黍跟洋芋里,不刻后便就将准备好了的吃食放到了火上炙烤起来。
到了入夜里,赵珏也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只一味的坐在温泉岩壁处,借着夜色看似在赏花亦或是赏泉。
青灰石台这一边,木研眼睛朝了赵珏那一处看了两眼,冲了向茹默努努嘴,唇语道:“怎地他还不走?!”
向茹默无奈摇头,轻柔的声音婉婉响起来:“谁知道了,一味的说要留下来跟着我学习制盐之术。”
乍闻之木研忍不住被唬了一跳,凑到向茹默耳畔:“怎地?!这位珏公子他竟是要留下来?!”
向茹默看了坐在岩壁下边的赵珏,对了木研淡淡颔首:“我也很是愁苦,刚刚一道用烤玉蜀黍的时候我便是同他说了这件事万万使不得,怎么可以跟我们这一群女孩子留在谷底呢,名不正言不顺的。”
苑娇早就听得不耐烦了:“三姐姐、研姐姐,瞧瞧你们两个,为了这个讨厌的男人,便是连说句话都这般吞吞吐吐、期期艾艾了吗?”
木研被苑娇乍然的开口吓住了,他慌忙朝了温泉岩壁处看去,离得有十几丈远,再加上温泉水汩汩上涌的声音,对这边说的话赵珏好似听得并不十分清楚。
木研忙忙的伸手比了一个噤声,耐着性子压低声音道:“我的小祖宗,你恐怕人家听不到嘛,那可是朝廷上的一位襄王,同佶郡王的地位是等同的。”
苑娇沉下脸去:“那又怎么样,即便是皇帝来了,也不能赖在我们这一堆女孩子当中吧!”
木研摇头叹息不已:“你呀,还是个小孩儿心性,皇帝两个字岂容我们随意便就说出口的。”
苑娇嘟嘟囔囔的:“研姐姐就知道说娇儿,教训娇儿,就连有人闯入我们温泉盐场娇儿要说几句话都是不成呢!”
向茹默一双秀美微蹙:“你们一个人都少说一句吧,珏公子的事情我自有定论,时候也不早了。”向茹默转眸朝了赵珏坐在温泉边上的背影看过去:“那一位不睡我们管不到,我们三个回茅草屋里歇下吧。”
回到了茅草屋里,苑娇长长吁出一口气来,放开了如常的音量:“可算是能好好说话了,刚刚那么蛐蛐咕咕的小声说话,可差点没把我给憋死。”
木研在床榻边上铺着簟席,一壁嗔道:“你还能憋死,刚刚也不知是谁嗓子都要喊破了呢。”
苑娇对了向茹默撒着娇道:“哎呦三姐姐,你瞧研姐姐她呀,还说人家嗓子都要喊破了,那只不过是开始嘛,后来娇儿说好的声音不就低了下去的嘛!”
木研将软枕放好在簟席上,双手细细抚去上面的细褶子:“那第一句你的声音有多大,小姐可也听到的。”
向茹默坐在梳背椅上,捧着一盏凉茶缓缓啜着,有了木研跟苑娇任劳任怨的陪她守在温泉盐场,自己也是何其的幸福,就遑论说若只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光是闷也闷死了,便是如今儿个这赵珏的突然闯入,自己跟他孤男寡女两个人待在这里,只是想想也觉得心惊胆寒呢!
向茹默含了一丝欣慰,假意嗔道:“没有人能断的清你们两个的官司,各自都是少说一句吧。”
床榻铺好了,木研婉声道:“小姐,不然早些躺下吧,今儿个要答对这个珏公子,也是累到了呢。”回首对了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苑娇道:“娇儿,我们也回去歇下吧。”
忽而的又想起什么道:“却是不行的,小姐我跟娇儿还是跟你挤在一个榻上睡吧。”她一双眼眸透过牖户口看出去:“今儿可是不同于往常了,那个珏公子还在呢。”
向茹默将手中茶盏放回原木桌上:“我是一丁点的困意也无呢,不如我们坐在这说说话吧。”
苑娇高兴得直拍手,她可最是不喜睡觉了,若是不用睡觉只坐下来叙话,她也是极为欢喜的,又是别着头思量着:“若是不睡下,那我们只说话也无甚趣味,不如我们玩抽纸牌吧!”
木研戳了她一个指头:“亏得你有心,还玩抽纸牌呢,你没看外面有一个大男人坐在这里也不肯离去,你竟然还有心思想着玩!”
苑娇缩回肩膀,吐了吐舌头:“我们玩不玩那个什么——”她一时忘记了赵珏的名字,抬眸看着木研求解。
木研白她一眼:“赵珏!”
“哦!是了!”苑娇正色续道:“那个什么赵珏他不也得坐在那里嘛!”苑娇振振有词:“那么我们又何必不玩呢,开开心心的有什么不好的!”
木研被苑娇说的哑口无言,上来摇晃着她的身子:“你这一张利嘴,研姐姐被你欺负的都说不出话来了。”
木研力气大,饶是没有使什么劲,娇小的苑娇亦是若同风中的落叶摇晃不止,口中却是毫不示弱:“是娇儿说的有道理,研姐姐才哑口无言的。”
向茹默拿出一副纸牌来,扬手晃了晃:“停手吧,你们这般吵闹可是远比抽纸牌要扰人多了!”
看到了纸牌,这二人方住下手来,笑嘻嘻玩了起来。玩纸牌时间过得确实快,感觉没玩几把,阵阵困意便就朝了三个人袭来,苑娇又嚷着困乏极了要睡下了。
向茹默便就道:“都这个时候了,你们两个能回去便也不要回去了,便就在我这里歇下了吧。”
这一处茅草屋是从前温泉盐场盐工小徐子他们住的,向茹默便是随意挑了间住了下来,而平日里木研跟苑娇是住在隔壁那一间的。
苑娇慵懒的躺下去,便是脸面也未净,极快的便就沉沉睡去了,向茹默摇头轻笑:“这个小妮子呀,也当真是好性儿,什么时候都能开开心心的。”
木研感叹道:“其实也不然了,依奴婢看,苑娇不过是同小姐您在了一处才会这么快乐,从前在正府的时候,她的那几位亲姐姐可是给她受了好些个气的,那个时候这丫头也当真可怜得紧。”
向茹默并不否认:“这个的确是,娇儿打小起就喜欢同我在一处,当初母亲带我回燕北看望外祖父母,娇儿便是紧紧跟在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