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沧澜谷底的一个隐蔽之处,有一大片被露水濡湿的碧草丛,碧草间点缀了盈盈露水,几只蜻蜓悠闲的隐在草丛深处,愈加显出这清爽夏夜的清幽雅静。
旁边的蜿蜒的沧澜江水轻而缓,似一方平静以及的镜面,天空中的星子跟娥眉月俱是清晰的映衬于上,水映着天,天又衬着水,看得久了竟是分辨不出哪一处是天,而哪一处又是水了。
一个女孩子静静坐在草丛深处,一个人抬眸看着天顶上那一轮不甚皎洁的娥眉月,又是月初了!
唇边挂起了一抹浅澹澹的笑意,思绪早已回到了初初来到宁厂的前几日,也是跟大姐儿惹气,那是第一次有了实际意义上的冲突,便就离开了生养了自己,生活了十二年的巴郡江州向府。
女孩慢慢的思索着、浅浅的回忆着,那一日也是自己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月下,跟天顶上的那一轮月光面对着面。
也不知怎地,每一次只要静静的看着天顶上的那一轮月亮,无论月圆月弯,无论新月如钩亦或是望月似盘,无论怎样烦乱的心绪都会一点点的安静平和下来。
女孩浅浅一笑,难道自己跟这月亮就是有着无可名状的缘分吧,痴痴的想着、念着,难不成自己的上一世竟是个月亮仙子也说不定,或许每个女孩子家都有一个仙子梦吧!
就这样静静的任由时光流淌,女孩趴到一片干爽的玄色土地上,一头墨黑的秀发挨着土地上的一块青白色玉石台,一时间竟是希望时光就这样永恒静止下去吧,什么三十丈棚,什么温泉盐场通通都不再管了,至于毒盐巴,那就任由她去好了,总之那有毒的黑色盐巴也不是自己开凿出来的。
就这样静静的一个人带着,呼吸着带有青草气息的空气,与草丛中的蜻蜓为伴,让人渐渐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空间,甚至忘记了自己。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似乎是过了很久,女孩有了浅浅睡意,俯下0身去索性打起了瞌睡,也的确是太过疲惫了,女孩睡得又香又甜。
星子落初阳升,天色渐渐亮了起来,草上的露水被阳光渐渐晒得化去不少,化成淡淡的微不可查的蒸汽蒸腾氤氲着满含在空气中。
女孩睁开朦胧睡眼,一个男子颀长的背影映入她的眼帘,好生熟悉,待到看得清楚方惊诧不已,喃喃而语:“郡王,你怎么来了?!”
赵佶回身看去,女孩一张俏生生,生动又鲜活的脸颊瞬间映到了他的眼底,一双星眸中满满的宠溺,更含了一份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与疼惜,千言万语万语千言化成唇角一句淡淡的:“默儿,你醒来了?”
微风吹拂得青青翠草轻轻摇曳,不远处的沧澜江水缓缓轻流,向茹默也不言语,只淡淡颔首,满面的娇羞。
倒是赵佶急道:“怎地默儿就不问问佶是如何找到你的吗?!更是不想知道这一日两夜里佶为了寻你都经历了什么吗?!”
向茹默淡淡道:“郡王若是想告诉默儿,默儿不问,郡王自然会和盘托出,若是不想告诉默儿,默儿就是磨破了嘴唇,郡王也不见得会说出半句来的。”
赵佶凝神看着她,只觉经过了这一次的事情,三姐儿的心性看起来愈加的平和安宁的,整个人也愈加显得端庄持重。
赵佶缓缓道:“既然默儿不问,那只好由佶一一跟默儿道来了。”
此时的赵佶看起来云淡风轻,可这一日两夜间他的心路历程可是历经了几番跌宕起伏的:“昨夜策马在外奔波,却是丝毫头绪也无,跑得蓝眼都激恼了,最后在一处桥底马腿实在无力,蓝眼直接跪倒在地。”
赵佶面上涌出一丝幸福的笑意:“佶一忽而的福至心灵,既然蓝眼都跑不动了,也带不了佶去更远的地方了,那么说不定三姐儿便是没有离开沧澜谷!”
赵佶一拍腿:“在这谷底,佶千般寻,万般找,可偏生却是忘记了这一处草丛,疾行过来一看,三姐儿你果然就在了此处。”
一下子,赵佶唇角笑意深得化不开,凝神的看着向茹默,眼神澄澈如石上流过的清泉:“默儿,你可知当佶在这一处骤然看到你的时候,心里就好似被了极多的蜜糖所包裹,又好似处在了云端,不知如何是好!”
垂下头去,失笑道:“只是佶还是不能放心,又悄悄俯到三姐儿身前,直到感知到了活生生的三姐儿的确就在了佶的眼前,方心神俱宁下来。”
向茹默掩唇轻笑:“郡王当真是好笑呢,那怎么之前并不曾想着先来这一处找上一找呢。”
赵佶含了华蜜的、万般惜之的笑:“只是因为这里是三姐儿救下佶性命的地方。”
神色郑重无比:“所以这一处是佶心中的神圣之地,所以佶便是打心底里不想亵渎此处,所以宁愿去了外面伤心。”
赵佶忽而的面色冷峻起来,郑重其事看了向茹默,这种眼神一时间另向茹默生了分淡淡的惧意:“三姐儿,你以为这样就没事了吗?!你知不知道佶都要急疯了!这是找到你了,若是找不到!”
赵佶的面上忽而的蕴满了浓浓的愁容,如同叆叇的云层蔽住了灼灼烈日:“佶便是连活都不要活了。”
幽幽看向天际,只见一抹白云从远处隐隐浮过来,喟然道:“若是那般,佶便是连五国之战也不要去了,就随了三姐儿你而去了!”
看着就坐在自己面前是向茹默,赵佶一把将其搂过怀中
那日秀帘相见,低眼佯行,笑整香云缕。敛尽春山羞不语,人前深意难轻诉。
时光就这样静静流淌,好似天地间便只有他们两个人了,轻轻翠草迎风轻曳,摇出一段静谧时光。
时光不散,岁月静好说的大抵就是如此吧!
澄明的阳光漫洒下来,耀得整个谷底一片清新明澈,一男一女策马而行,男的身形颀长,身子挺立坐于马上,女的一头及膝秀发随意披散于肩。
两个人的衣着也不过是极简的样式,自然而随意,然就是这样不着刻意的两个人,却是丝毫掩不住他们的天生贵气,策马在这沧澜谷底,堪堪天造地设的一对檀郎谢女。
蓝眼在茅草屋前嘶鸣一声,踏蹄停下,赵佶抱住向茹默下得马来,两个人长长的秀发随风交缠到了一处,扯出一副动人的画面。
木研跟苑娇两个人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苑娇不可置信的,旋即惊呼:“三姐姐!”木研落在苑娇身后,满眼的百感交集。
向茹默含笑行过来,俏生生一张脸上写满了愉悦于华蜜,一双手分别拉住木研跟苑娇:“你们两个怎么坐在这里,这一处是风口,仔细着了风。”
木研细细打量,在向茹默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丝的倦态与怒意,相反一张脸上满是喜色与憧憬,完全想象不到这是一个负气出走的少女,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不少来。
旋即又看了赵佶,怎么这两个人到了一处,而赵佶又是在哪里找到小姐的呢?这满腹的疑问,化成了眼神中对两个人的关注。
苑娇圆而大的眼睛噙着晶莹欲坠的泪花,深深看住向茹默,唯恐一个不留神,三姐姐就又会消失不见了,娇嗔着道:“三姐姐,你去了何处,何故都不曾告诉研姐姐跟娇儿一句。”
向茹默轻轻笑起来,抚,摸了苑娇的脸蛋儿:“三姐姐错了,保证下一次不会了,害得我们娇儿担心了。”
木研忙忙道:“苑娇,小姐刚回来,你就别缠住小姐问东问西了。”看了向茹默:“小姐,木研恐您是饿了渴了,咱们先回茅草屋里吧。”
赵佶牵着蓝眼:“你们姐妹几个先回茅草屋叙话吧,我带蓝眼在周围转转。”拍拍蓝眼的头,又摸了几下它的马鬃:“这家伙这两日里没少跑路,可是饿坏了。”
蓝眼听懂般扬蹄“咴咴”嘶鸣几声,马头在赵佶的衣袖间蹭来蹭去的,甚是亲昵。
回到木研跟苑娇平日所居的茅草屋,木研先是看了茅草屋左右没有人,便就仔细的将木门闩好。
木研这方才舒舒松上一口气来,似看着一个失而复得的珍宝般,定定瞧看着就站在对侧的向茹默。
向茹默被看得不甚自在:“木研,你这是怎么了?只这两日便就不识得我了!”
木研嗔道:“小姐,也不怪娇儿刚刚那般说你,你这几日说离开便是一句话都不留就离开了,可是把我们这一大群人给急坏了。”
忽而想起什么般:“逢时大哥昨个儿丑时回来的,得不到小姐的消息,就连去做活计都是不能了。”
向茹默唯一愣怔:“逢时也知道了?!”
木研道:“可不是,昨儿个一大早郡王过来找您,便是先去了逢时大哥所在的东岸卤井处。”
向茹默双眸中满含疑问,即刻关切询道:“那逢时大哥他现下里在哪一处?!”
木研道:“还能在哪一处,在外面又找不到,还怕小姐万一回来也不知道消息,说什么都要在大青石那里守着,就说小姐若是回到谷底便会先去大青石那里。”
对了苑娇道:“娇儿,你即刻去大青石那里,请逢时大哥过来。”
苑娇重重颔首:“研姐姐,娇儿知道了,娇儿这就去告诉逢时大哥,三姐姐她回来了,她回来了呢!”
茅草屋里只剩下向茹默跟木研两个人,向茹默坐到木研的床榻上,随意拢起的青布床帐被碰的缓缓动了几下,随后又静止了下来。
木研搬了把小杌子,坐到向茹默对侧,昂头看着向茹默:“小姐,那日大老爷究竟对您说了什么?!这几日您到底是去了何处?!”
看着就坐在面前的向茹默,感受着她均匀芬馥的呼吸,心里才渐渐有了安全感,可是珠泪却是止不住的滚滚而落:“您可知这两日来可是把木研给急坏了找您又找不到,堪堪是急得原地打转,却又丝毫问题都解决不了。”
向茹默满脸歉意,抬手轻轻为木研拭去面上泪痕,心疼不已,喟然而道:“木研,其实好多事情说出来也无甚意义,过去的便就让它过去了吧。”
向茹默愈是这么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木研心下的怀疑就愈大,她双目圆睁,看着向茹默,口吻恳切不已:“小姐,什么事情您都是一个人承受,您可知太多的事情放在您一个人心里,扛在您一个人肩上,终究是要吃不消的呀。”
看着向茹默的脸,木研心疼不已:“小姐,您毕竟才只有十六。岁,却是要堪堪担负起整个宁厂,不!甚至于是整个向府的重任。”
木研搅动着手边的青布床帘,轻轻哼了声,含满了娇嗔:“其实就是小姐不说,木研也知道小姐定是又受了大老远的极大的委屈,不然以小姐的心性,决然不会兀自离开沧澜谷的。”
听着木研揣摩得如此正确,向茹默忍不住动容,不愧是跟了我多年的丫鬟,对我、对向府也很是了解,淡淡道:“木研,这几日我并不曾离开沧澜谷。”
木研闻之一惊:“小姐说什么?!并不曾离开沧澜谷?!”眼神中满是疑惑:“可郡王、逢时大哥还有我跟苑娇俱是将谷底翻了个底朝上,怎地却是没有见到小姐?!”
向茹默微微凝神,浅浅笑起来:“只是你们却是有一个地方给漏掉了!”
木研讶异道:“哪里?!”
向茹默清和的声音响起来,让人听着舒适又惬意:“那就是草丛深处,我救过郡王的那里!”
木研惊呼一声,连连而道:“那个方位是郡王找的,我跟苑娇不曾往那一处去,不然的话木研会想到去那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