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可圈可点
巴达兽2019-11-05 15:384,232

  夜色渐深,四宜苑内室里愈加蒙蒙昧昧的不真切,和百合熏香浓重的气味被大瓮中供奉着冰山的丝丝凉气冲淡了些许。

  看着向茹芸一口口品尝着豕巧儿,用的那叫一个美,向月光不由低声笑起来:“怎么样芸儿,姑姑这里的庖人做膳食还是不错的吧。”

  斜斜睇了向茹雪一眼:“雪儿,这几日,你不敢贪凉,可豕巧儿可是能用的吧,尝尝看味道可是合口?!”

  向茹雪何等乖觉,她不是很喜欢吃豕巧儿的味道,可乳糖真雪已经不能用了,这一份豕巧儿肉又怎能不买姑姑的账呢,用银签插了跟豕巧儿放到唇边,咬下一口,做出一副满足的样子:“姑姑,这个味道当真还不错呢。”

  坐在光线蒙昧的内室里,呼吸着清凉中带着浓烈花香气的和百合熏香味道,再加上姑姑那一张浓得化不开的笑脸,向茹芸不由得有些熏染欲醉。

  并且这个豕巧儿浓郁香滑的味道的确不能否认,这些日子在宁厂日子虽是过得还算恣意,可那里的庖人跟姑姑这里的庖人相比那简直就是云泥之别的,这样的人间至美之味道,宁厂的庖人断断是做不出来的,向茹芸颔首道:“的确是美味!美味呀!”

  念及在宁厂那些日子,跟这里的美食相比简直就是食不知味呀,不由得又是一声发自肺腑的感叹:“美食跟美食的确是有大不同呀!”

  向茹雪察言观色,适时道:“大姐儿,你说的那些话雪儿都是知道的。”掩唇轻轻一嗤:“宁厂那地界的吃食雪儿也不是没有亲尝过。”一壁就连连摆手:“那个味道,便是不提也罢!”

  而后又是笑嘻嘻的,做出一副闲话家常的形容道:“大姐儿呀,这一次怎地不继续待在宁厂了?难不成是想念姑姑这里的美食喽?!”

  向茹芸用银签扎起一片豕巧儿放到嘴边嚼了,闲闲道:“都是一样啦,只不过宁厂我也是呆够了。”

  向茹雪又道:“雪儿听说大姐在宁厂可是凿出了两口盐井呢?”

  提及此,向茹芸也是颇为伤感,虽说她这么多年来俱是养尊处优的习惯了,可初初去了宁厂开凿温泉盐场的时候,她也是付出了不少心血的,也是有感情的。

  要她就那么放弃了她带人凿出的两口盐井,虽说开凿的过程她也没出什么主意,大都是小徐子跟大个儿还有大漠出的心力,那毕竟名头上她是温泉盐场的主子家,现下里因为盐卤有毒而放弃了那两口盐井,她心里也根本就是不落忍的。

  向茹雪观瞧着向茹芸的神色,适时哀婉一叹:“怎地大姐儿忽然回来了,那两口盐井白白放弃了,岂不是就便宜了老三呀!”

  向茹芸眉心凝结得渐深,终是忍不住哀声叹息不已,紧握着指尖掐捏着的那一根银签,由于力道过大,手指尖都已泛出青白之色来。

  自己这么一离开宁厂,遑论说是自己已经开凿好的那两口盐井都归了老三,就连温泉岩壁处都成了她的囊中之物了,若是那两口盐井当真有毒,她可以在温泉处再找新盐井,可若是那两口盐井无毒,她可不就是擎了个现成的嘛!

  向茹芸越想越气,不由自主脱口而道:“那可不就是白白便宜了老三呗!”提起向茹默,向茹芸又是气不打一处来,双眼里布满了红红的血色:“凭什么?!那个三丫头她凭什么?!”

  向月光唇角微微牵出一个微不可查的笑意,她也不言语,只接着些微的烛火觑着向茹芸,手中把玩着那一根穿金珠的胭红色绸绳,好似眼前的情形跟她并无半分关系。

  向茹雪对向茹默也有无限恨意,她真真是不明白,何故就凭她就可以让一个皇亲贵胄近支亲王对她俯首帖耳的,向茹雪思量着,自己的相貌也并不差呢,怎地就不能得到佶郡王的喜欢呢。

  想着想着,向茹雪亦是大有怒火中烧之感,不由得亦是脱口而道:“就是!那个三丫头她凭什么?!”

  向月光知道这姐妹两个是聊上道了,便就舀了口乳糖真雪抿入口中,含着奸佞笑意继续听着。

  向茹芸双目欲要喷出火来,狠狠道:“那个三丫头看起来笨笨傻傻的,可实则是心术太过不正,性子太过强势。”

  向茹雪亦是道:“就是、就是,从打小起她就这样,什么好东西都是她的,捧着家传的秘籍《盐论解语》不撒手,后来说离开就去宁厂,父亲便就同意了,她那么点个小岁数,还说去宁厂开凿盐井,依我看她就是去瞎乱闹腾去了。”

  眸光幽幽转向向茹芸,口气凝重无比,一副欲言又止的形容,半晌方道:“大姐,有句话雪儿不知当讲不当讲?”

  向茹芸本就满腹对向茹默都是怨气,跟向茹雪这么一说,自然是怨念更深,脱口而道:“有什么当不当讲的,现下里咱们才算是一条道上的人了。”

  向茹雪做出一副郑重其事的形容,卑躬屈膝道:“依着雪儿来看,大姐你是向府长女,又是功德锦帛继承人,雪儿是什么时候都尊重大姐你的。”

  闻得此,向茹芸高高昂起头来,心中不由得一阵得意,一双狭长凤眼露出一丝餍足的笑意。

  弥勒榻对侧丈八高的芙蓉色珊瑚玉树掩得向月光的脸上愈加蒙昧不清,见向茹芸的这般端的,向月光加重手上力度,将手中的金珠摩挲得簌簌作响。

  向茹雪幽幽道,声音鬼魅似暗夜里的精灵,让人欲罢不能:“不是二妹妹我说你,那些东西,那些现下里她得到的东西,实则都应该是大姐儿你的才对呀!”

  内室里燃着的烛火本就少,现下里又一盏燃尽灭掉了,内室里愈加晦暗,向茹雪鬼魅如狐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来:“都应该是大姐儿的,应该是大姐儿的!”

  声音虽是不大,可听得向茹芸耳膜碎裂般的难受,对向茹默的恨意又深深加了一层:“不要再讲了,雪儿!你不要再讲了!”

  晦暗蒙昧的四宜苑内室里,向茹雪如泣如诉的声音响个不停,像是在自语,声音低至微不可闻:“大姐,你不恨老三,二妹妹我都替你恨她啊!”

  向茹芸低低啜泣不已,深感自己这个功德锦帛传人当得太过窝囊,招来了夫婿,顶着功德锦帛传人这个名头过了四年,可事实是怎样呢?!夫婿远在江口,夫妻两人聚少离多,夫婿那边开不出能熬煮出盐巴的盐卤不说,就连自己手里亦是连一口盐井都没有!

  珠泪浸泡得向茹芸双眼中的血丝又加重了几分,她恶狠狠看着眼前的一处虚空,心里对向茹默的愤恨之情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向茹雪嘤嘤泣泣,如怨似诉,瞟了向月光一眼,见姑姑眼神也在看着她,而后又续道:“三丫头霸占的的确过多了,作为老三她凭什么?!有长辈姑姑的,有大姐儿你的,然后再有雪儿我的,怎么也轮不到她呀!”

  向月光看着事情挑弄得差不多了,婉声而道:“好了、好了,我的侄女们,我们都是向府上的女儿家,一笔写不出两个向字来。”故意的做了停顿,给足了向茹芸思考的时间,唯闻着铜壶滴漏滴答作响之声。

  向月光半晌方又缓缓续道:“谁有盐井不是有,也跑不出我们向府,这又是何苦来的呢!”

  向茹芸本就刚刚从宁厂回来,身子尚未休息好,再加上又熬夜叙话,头已经昏昏沉沉了,这一刻听得姑姑如此轻描淡写的说法,俨然忘乎所以,只是气愤已极以及,豁然起身:“哪是这么个道理,谁的盐井就是谁的盐井,她向茹默的跟我向茹芸的能一样吗?!”

  只觉得头重脚轻,一下子跌坐回去,口中却是止不住的继续道:“现下里她只占,有了几口盐井,都颐指气使的,这若是假以时日她又开凿了新盐井,那我们哪里还会有消停日子来过!”

  向月光听着向茹芸的话,一副不无可惜的形容,咂嘴询道:“那芸儿你好好的可是如何离开了宁厂呢?!听说那里你不是也开凿出两口盐井来了的吗?!”

  向茹芸被气晕了头,亦是知道以一己之力很难斗得过向茹默了,索性合盘将整个事情的经过跟向月光托出,而后嘤嘤啜泣着又道:“姑姑,父亲疾患在身,母亲又木讷不语,你是这个家里的长辈,芸儿可就指仗着姑姑你为芸儿做主了!”

  夜色渐渐深下去,内室里的烛火渐渐暗下去,丈八高的珊瑚玉树被晦暗的光线掩得几乎不得见,唯听得铜壶滴漏的水声滴答响个不停。

  向月光将向茹芸揽入怀中,轻轻摩挲着她的脊背,她知道此刻的这一举动是最能打动跟安抚人心的。

  果然,眼下的向茹芸若同失去了尖锐爪子的困兽,紧紧趴在向月光的怀里,一脸的泪珠将向月光胭脂红色缕金挑线纱裙洇湿了一片,那一处变成了愈加刺目的血红。

  向月光附在向茹芸耳畔轻声说话,温热的气浪扑得向茹芸的脸庞热热的、痒痒的,想要躲开却是欲罢不能:“我的大姐儿是困乏了,就在姑姑这里歇息下,可好?”

  向茹芸都困倦得无以复加了,哪有不肯的,由着堇茵给她搀扶到了姑姑的对侧的矮榻上,一躺下去,便是沉沉睡去。

  向茹雪跟向月光对视轻轻一哂,向茹雪摇头半是耻笑道:“大姐可真是不行,才几更天便就困成这般样子。”

  向月光身子斜斜半靠在锦绣连绵花纹引枕上,声音似乎有着迷人的魔力,和了这晦暗的内室,有种让人难以抗拒的力量:“雪儿,对你说你大姐口中所说的投毒一事,姑姑我怎地就想不明白呢。”深深凝望着向茹雪,眼神中看不出一丝端的:“你怎么看?!”

  向茹雪讪然一笑:“姑姑,这您可就是难为雪儿了,姑姑您都想不明白的事情,雪儿愚笨,又怎敢无端揣测!”

  向月光阴恻恻的笑了起来,抬手点划了向茹雪的额头:“你这个小人精,说出来便是,跟姑姑我面前还遮遮掩掩的!”

  向茹雪嘿声一笑,扭动着身子,半是撒娇的娇嗔道:“呦!姑姑,雪儿的这点小心思您还不知道。”

  神色渐渐凝重起来:“雪儿觉得,大姐儿所说的老三往那两口盐井里投毒的事情应该是不可能的!”

  这话说到了向月光的心里,轻轻:“咦”了一声,定定看着向茹雪,欲要将她看穿:“说说你的理由!”

  向茹雪平静道:“若是当真是老三朝了井里投毒,那她何必不让那位大姐儿口中的栾公公将父亲带入慎行司治罪呢,而后在借着佶郡王对她的纵容,再设法将大姐儿捉拿回去。”

  向茹雪杏眼一飞,带了三分鄙夷,瞥了眼那边厢矮榻上睡得熟熟的向茹芸,笑眼弯弯的看了向月光:“姑姑觉得,若是那般的话,那大姐儿她现下里还能在姑姑这里酣然入梦吗!”

  向月光满意的看着向茹雪,向府这一辈人中,也只有这个侄女跟自己的心思最像,内心赞叹不已,这份心智当真是可圈可点哦!

  面上却是冷然得没有丝毫表情,只淡淡而道:“你说的这个也不是没有道理。”厌厌的朝了榻上一躺:“好了,雪儿时候也不早了,叫堇茵唤个得力的丫鬟送你回倚霜斋。”

  向茹雪跟姑姑道了晚安,躬身退下,向月光借着内室里晦暗的光影看到她本就羸弱的身子衬得愈加矮小。

  向月光唇角泛出一抹笑意,犹如山顶那一片月朦胧鸟朦胧的薄而软的云烟,让人瞧不出那笑容背后的含义。

  堇茵近乎无声的行过来,跪下0身去,一下下为向月光捏锤着双足,向月光侧身躺在弥勒榻上,一双狭长略圆的眼睛这一刻是闭合上的,脑中却是飞速的转着的,深深的思考着,细致到向茹芸今日里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乃至与说话时的每一个神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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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女盐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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