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茹默开口而道:“你们两个都少说一句吧,逢笕回来便好。”
苑娇讶异看了向茹默:“三姐姐,逢笕都做了那么多的错事,您竟然这么轻描淡写、三言两语的便打发了事?!”
木研也十分惊诧,不明所以的看着向茹默,小姐是好性,可总归要分什么事吧,郑逢笕带走的可是二百多名成手盐工啊,他做下的这个事情可是给宁厂造成了极严重的影响。
向茹默一双素白柔荑来回摩挲着握着的一个小银汤匙把儿,银汤匙细腻泛白的光泽在太阳底下愈发明显。
她沉吟了半晌,方幽幽开口:“其实你们都错怪逢笕了,事情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个样子。”
话音甫落,三个人俱是惊诧看着向茹默,木研跟苑娇是奇怪郑逢笕都做下了这么大的一个错事,三姐儿如何为郑逢笕解释,而郑逢笕则更是奇怪,自己都还没有解释,三姐儿便就明白了自己的心声不成?!
向茹默双目微阖,四周即刻静了下来,落针可闻,大家更是纳闷,只有风声夹裹着淡淡草木清香混杂了菜品的香味充斥在每个人的身边。
向茹默半晌终是决定将事情的始末都跟大家说出来,毕竟事情埋在心里都不对最亲近的人说,也是一种极大的不尊重,毕竟木研跟苑娇作为她最亲密的人,对这些事都是有知情权的,饶是瞒下去,即便瞒得住苑娇,也堪堪是瞒不住木研的。
向茹默稳定心神,缓缓而道:“其实逢笕是个好人,跟他哥哥逢时的性子一样,只是逢笕比逢时还要沉默寡言些。”
她看着远处随风轻曳的轻轻碧草:“我们不要忘了一个人,逢笕的离开那个人才是幕后主使者,逢笕只是她的一颗棋子而已。”
苑娇恍悟,脱口而道:“三姐姐说的这个娇儿知道是谁,那便就是二姐儿,三姐姐娇儿说的对不对?”
木研半是疑惑,半是不解,她沉吟半晌,放道:“小姐可是说二姐儿也给逢笕用了那兴阳丹。”
向茹默淡淡而道:“这个你就要问逢笕了!”她转眸看了郑逢笕,郑逢笕的一张脸早已血色上涌,黝黑的面膛犹如被什么炙烤得火辣辣的。
郑逢笕只坐在原处,不知要怎么开口,便只好将头深深埋下去,就快要顶到膝盖了。
苑娇看他这样,愈发气结,他急迫道:“逢笕,你倒是说句话啊,我三姐姐问你话呢,怎地这会子便哑巴了!”
木研亦是急得不行:“逢笕,你就不能快着点儿,大伙儿可都等你呢,还在想什么呢,事实如何你只管开口就好啊。”
木研止不住一声苦笑:“我们小姐又不会难为你,怎地让你说句话就这么费劲吗?!”
郑逢笕被逼的更是不知怎么才好,只呆呆坐在远处,浑身俱是被什么定住了般,一动都动不了。
把个木研跟苑娇生生急得只跺脚,苑娇跺够了脚,又是以脚碾地,她抬手指着郑逢笕,声嘶力竭的:“哎呦呦!郑逢笕!你都能给好好的人给生生急出火连丈来!”
郑逢笕愈发不知如何是好,心里只是对今日来到这里极为悔之!
向茹默见此,便就笑着轻柔开口,那端的就似怕吓到了郑逢笕般:“逢笕,你不是主动过来要说明情况的吗,那么现下不就是最好的一个时机嘛。”
她愈发轻柔,就如同呵护一个宝贝:“逢笕,说吧,木研跟苑娇哪个是外人?!不妨事的!”
郑逢笕许是被向茹默的轻柔所打动,心里渐渐有了些胆量,他终是沉声开口:“其实三姐儿,您说的对,我逢笕反应慢,刚刚在熬煮盐卤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想可能就是这么回事,便马上跑过来跟您说个清楚,您也好做个定夺。”
郑逢笕这个一贯沉默寡言的人,此番是打开了话匣子,他道:“想起来前一次二姐儿主动接近我,那也是有目的的。”
郑逢笕的眼神生出了几分光亮,陷入了回忆中:“那一次她是接近我,通过我给郡王喝了药酒,让郡王酣睡过去,从而使得三姐儿跟郡王产生了极大的误会。”
向茹默乍然听得此章,心里更为唏嘘,竟是还有这么一节,这二姐儿简直是忒过阴鸷。
苑娇被气得一双手紧紧捏着手中缠枝瓷盏,恨不得欲要捏碎而后快,木研亦是仔仔细细的听着,心里更为愤懑。
郑逢笕絮絮的:“而这一次,逢笕在闻得她给的帕子后,整个人浑身便是燥热不堪,更是对她心驰神往。”
说到此章,郑逢笕羞涩垂下头去,极大的不好意思,半晌方缓过来些,又道:“那个时候逢笕就不知是怎么了,她说什么逢笕都觉得是对的,她说什么逢笕便就信什么!”
木研咬牙道:“小姐,逢笕这还算好的,意志力够强大,大漠跟邸大哥都被她生生给诱惑走了,时隔两个余月,愣是连丁点的动静都没有。”
向茹默淡淡颔首:“谁说不是呢,当然我们也不能说大漠跟邸顺跟二姐儿走了,就是他们两个人品不好,而是二姐儿下的那个药的药力太过强大,没点非凡的意志力还当真是挺不过去的。”
木研又道:“所以逢笕便就听了那个奸诈之人的谗言,误会了我家小姐,认为你哥哥的死是我家小姐造成的!”
郑逢笕的头垂得更深,半晌方从嗓子眼里嗫嚅出一句话来:“的确是这样的,逢笕不敢否认!”
向茹默接着道:“而后如果默儿没有猜错的话,那么便是那个煮卤工齐玄借着这个事情,用高额利益笼络出去了那二百多名盐工离开我沧澜谷底。”
清风又起,向茹默鬓边墨黑的秀发随风轻动,愈发衬得肤白发黑,愈发楚楚动人,好似九天之上的嫡仙降落凡尘。
她续道:“逢笕这么个敦厚的性子,出去后才发现跟齐玄他们格格不入,便是又回到了我们沧澜谷。”
全部都被向茹默说中,郑逢笕不由得愈加佩服起向茹默来,看来哥哥曾经说的话都是对的,郑逢笕在心中默默打算了,他郑逢笕今后会用生命给三姐儿做盐工的,死心塌地一辈子!
郑逢笕满是崇敬,口中满是赞叹之情,虽说声音不大,可却是字字句句都清晰的落到了木研跟苑娇耳中:“三姐儿,您全部都说中了。”
全都被向茹默说中,遑论说是郑逢笕,便是木研跟苑娇对向茹默亦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竟是每一节都猜得如此正确。
木研跟苑娇全部都吃惊的看了向茹默,错愕不已:“盘丝般错乱的章节竟是全部被向茹默说中了!”
郑逢笕旋即摇头笑了,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三姐儿的,不过三姐儿什么都知道了,终归是好的,至少面对着三姐儿心里坦荡极了。
看着郑逢笕面上露出喜色,苑娇面色一板:“我说逢笕,你不要以为我三姐姐将事情全部说中了,你便没有责任了。”
她重重一声哼:“要知道,这件事情郑逢笕你是脱不了干系的!”语罢就瞪圆了眼睛看着郑逢笕。
见郑逢笕依旧不作声,只闷头坐着,愈发气结:“你能不能说句话,闷葫芦似的看着你我都要急死了!”
见郑逢笕仍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苑娇豁然站起身来,抬手指着郑逢笕劈头盖脸的:“你说,你倒是说话啊,你是不是要活生生将我给急死?!”
郑逢笕头垂得愈发低了,声音也几乎微不可闻:“我知道,这件事情不管怎么说,毕竟是因我而起的,”
苑娇怒目相向:“没吃饭啊你!你是一个男人!怎地说出话来细若蚊吟的?!你给我抬起头来,大声说话!”
看着苑娇的声嘶力竭,目呲欲裂,就连向茹默跟木研都感觉到要听不下去了,都很是同情郑逢笕,还不知郑逢笕受了小姑娘这顿呵斥,不得愤然离席啊。
可事情也奇怪了,郑逢笕这么个闷葫芦的性子,竟没有生苑娇的气,并且还抬起头来,又将刚刚说出口的话重复了一遍,虽说声音也不是很大,可比第一遍的细若蚊吟可是强上很多了。
苑娇狠狠白他一眼,撇着嘴唇:“哼,知道是你的错就好,以后好生的跟我三姐姐将功补过吧。”
郑逢笕眼中满是澄澈,抬眸无意中与苑娇四目相对,竟是觉得气血倏然间上涌至了头顶,旋即不知所措的将头又深深埋下,只是面色黝黑却是掩住了脸红。
苑娇不知此章啊,见他又垂下了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郑逢笕,你知不知道,我苑娇最不喜的就是有事没事便就将头一低的!”
凑到他面前,对着他的耳朵大声含着:“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向茹默着实看不下去了:“娇儿,你够了,要给大漠留些脸面的,怎能当着我跟你研姐姐便就这么对人家吆五喝六。的,成什么样子!”
苑娇也是委屈到不行,圆而大的眼睛娇嗔嗔的,一双眼睫上蕴满了水雾,看起来宜喜宜嗔:“不是的三姐姐,只是娇儿看到男人垂首不语的这个样子,便就很生气!很生气!”
言语着便是嘤嘤哭出声来:“男人就该当有个男人的样子,怎会有事无事的头一低,什么话都不说出来呢!急死个人!”
木研亦是道:“你的要求还真多呢,更何况逢笕他不喜言辞是真的,但这不代表人家就没有男人的担当哦。”
郑逢笕咬紧牙关,即刻抬起头来,对着苑娇颔首笃定而道:“苑娇,我郑逢笕跟你发誓,我定然会对三姐儿将功补过的,我做下的错事,我承担!”
饭菜早已冷掉,虽说色香味俱佳,可聊天叙话正是热闹之际,对那菜品也没有人想去动一口了。
苑娇生生被郑逢笕突如其来的话给震到,这下子换她不敢言语了,心神不安,整个人极度不安起来。
半晌方喃喃的:“逢笕你发誓不是该当冲着我三姐姐发誓的吗?!这个宁厂盐场是我三姐姐的。”
郑逢笕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连连摇头,试图做出解释,让他这么一个木讷得几乎有些呆板的人解释事情,也当真很是不易呢。
他期期艾艾的,看了眼苑娇,眼里是怎么也掩不住的柔情蜜意:“逢笕……逢笕……已经在心里打算好了的……是要……是要给三姐儿将功补过的,并且……并且……这将功补过的方式逢笕也都……也都想好了……那就是……那就是给三姐儿从新找些盐工来!”
而后郑逢笕怕没有说明白,急得什么似的,只重复着:“逢笕是跟苑娇你发誓!”说完了这话才发觉就这么说出来太过直白了,并且话还没有说完,又补充道:“跟你发誓要给三姐儿找盐工的。”
郑逢笕当真是越解释越乱,痴怔怔的在原处,不知要怎么才好。
苑娇见他这副羞羞涩涩又期期艾艾的样子,并还说是要跟自己发誓,饶是再笨的人,终也是心中了然,更何况苑娇又不笨,不由得也红了脸庞。
一口气说出这么多的话来,郑逢笕已是满面紫涨又滚烫,旋即又习惯的垂下头去,而后想到什么般又抬起头来,一时间不知自己还要怎么做才好。
苑娇只觉心中有心甜意洽之感,犹如潮水一阵复又阵潮她涌来,声音近乎微不可闻,喃喃的:“不要再说了。”
向茹默是完全看明白了,她但笑不语,心中泛生出无限感慨,看样子她们这个最小的小妹妹很有可能是要最先嫁人了呢!
心中自然是欢喜的,不由得又想到了远在燕北边境赈水灾的赵佶,心绪又沉了下去,也不知他现在人可还好,可否过于劳顿。
心绪就这样一起一伏间,就只听木研拊掌而道:“逢笕原是存了这么个心思。”她又瞧了苑娇:“你们瞒得还是蛮深的,我这个成日里跟你在一搭的研姐姐竟是都不知道。”
苑娇一脸正色,慌忙解释:“研姐姐,你可休要乱讲,娇儿当真没有这个意思的。”
郑逢笕闻得此,急得抓耳挠腮的,若说从前他跟苑娇也见过面,但也仅仅止于见过面而已,只是从打那一日在小叶榕树林深处,在哥哥的坟头前,他跟苑娇见过那一面后,他就爱上了这个小姑娘。
只是当初事情太过繁杂,自己竟是都不曾察觉,只是今日里见到苑娇,他突然觉得这就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