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茹默看着向茹雪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眼前,心中百感交集,一双手更是握得指节泛白。
木研怒气冲冲:“还真是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吗?!”木研紧紧攥拳:“证据!不就是证据嘛。”她转眸看了向茹默:“小姐,我们就一点儿的证据都没有吗?!”
向茹默掩唇不语,半晌她道:“向茹雪说的是对的,若她说的是真的,那么人牙子买了人早就离开了,难道还能等着我们带人去捉拿,我们的确是没有证据。”
苑娇恨得牙根痒痒:“三姐姐,那我们便是连一丁点的办法都没有,就看着她,任由她作威作福的,还拿她没有办法?!”
苑娇眼神发亮:“对了三姐姐,她都承认自己给大漠跟邸大哥下媚药了,并且我们还有这个泡过兴阳丹的木盆子,就凭这个我们还告不倒她吗?!”
向茹默苦笑道:“就算是这样,可现下大漠跟邸顺两个当事人都不在,只向茹雪一个人,这案子也是难断的。”
木研无奈叹道:“娇儿天真了,她都敢贩卖人口,就凭她那副狐媚的样子你觉得她在镇子上能没有一点熟人嘛。”
向茹默平静道:“你们两个先都不要说了,至少我们只知道了些端倪,我要去镇子上打听一下,最近可有人牙子出入的,找到大漠跟邸顺才是眼下最为关键的。”
苑娇道:“那三姐姐,会不会又这种可能,向茹雪只是顺口胡诌,信口雌黄,大漠跟邸大哥其实并不是被人牙子买了去。”
向茹默沉吟半晌,方道:“你说的这种可能不是没有,可事情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我们也要尽百分百的努力,并且现下里你看还有他法吗?!”
苑娇颔首:“也是的,这个向茹雪可真是造孽!”旋即又担忧起来,嗫嚅了半晌,想问出口,却又不敢问出口。
木研看她那样急得慌:“娇丫头,什么事你说出来吧,吱吱呜呜的让人着急,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婆婆妈妈的了。”
苑娇娇羞又愁闷,半晌方晦涩道:“娇儿是说向茹雪都那般对大漠跟邸顺了,那么逢笕也被她药了,不知会不会也……”
木研笑嘻嘻的:“小姐您瞧,娇儿担心逢笕呢。”旋即又忧心起来:“那个向茹雪的确是个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人,逢笕会不会也着了她的道儿?!”
向茹默正色而道:“你们想得太多了,跟逢笕没甚关系的,逢笕这个人的立场非常坚定,他同我说,他是没有跟向茹雪发生关系的,娇儿这点你大可放心。”
木研亦是道:“是的呀,娇儿若是不放心,大可等到逢笕回来,你亲口问他不是更好。”
苑娇哼声而道:“看着逢笕回来的,我不提搂着他的耳朵问他才怪呢!我倒要看看他要怎么说。”
微风吹过,拂动得头顶大片层叠的小叶榕树枝叶轻轻而动,日影渐强,映得地面上的树影愈发斑驳。
几日后,栾公公带了小内监来到谷底,由于宁厂盐工人手不够用,而现下就只有草原盐场这一处盐井在工作,盐卤供给不及时,从而导致盐巴的不够用。
栾公公一双眼睛看起来笑眯眯的,可眼光却是阴鸷的,他捏着宦官特有的长腔:“三姐儿,您可不能躺在向府神女金匾上睡大觉啊,荣誉只代表过去!”
他盯了向茹默,看起来笑呵呵的,可那面孔看着却是让人不由得浑身发寒:“今岁的盐巴三姐儿您可是什么时候上交哦,咱们铭德帝可是催得紧呢。”
向茹默解释道:“栾公公,我盐场的盐工少了半数,活计着实是做不过来,并且有盐工已经出去又寻找新盐工了,相信不日就会带了新盐工回来的。”
栾公公轻甩了手中拂尘,麈尾精白的颜色在阳光下愈发晃眼,向茹默只觉眼睛一下子被晃得不舒服:“咱家可不听你说这些,铭德帝更是不听你说这些,咱要见的就是盐巴,没有盐巴说什么都是虚无呢!”
她急道:“栾公公,默儿也着急,可眼下就这么点的盐工,新盐工还没有到位,默儿也很是无奈,很是焦急。”
栾公公一双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向茹默,你不用说那么多了,今番我来就是奉了铭德帝意旨,要带走一千担盐巴的,若是交不出,那可就别怪咱家要将你的盐场转给别个了。可是有别个盐场主就等着你们的位置呢。”
眼皮一翻:“不要以为只你一个会开凿盐井的,人才多得是!”
向茹默知道,栾公公说的却是属实,遑论说别家,便是自家的几位表叔对着宁厂盐场一直都是跃跃欲试呢。
栾公公这副样子也当真是让人看着恶心,木研心中腻烦,可对栾公公的话又不能不听,对着向茹默低声耳语:“小姐,栾公公是不是瞎说,巴郡这地界能有实力接手我们盐场的可是不曾有啊?!”
向茹默凄楚一笑,低声而道:“还能有谁,左不过我们向家的那几位表爷。”
栾公公半是疑惑半是讥诮:“二位姑娘家可是在说什么呢,这还真真是嘀嘀咕咕的,还背着咱家!”
木研反唇相讥:“栾公公,我们姑娘家说什么,怎地还要告诉告诉你不成?!”
栾公公坐到大青石上:“明日若是交不出一千担盐巴,此盐场易主,我栾公公可是说到做到!说一不二的!”
向茹默道:“栾公公,可不可以在宽限几日,着实凑不出这么多的盐巴。等我新盐工找回来,我们盐巴的数量就凑够了。”
栾公公噗嗤笑出了声,他斜睨睨看着向茹默:“三姐儿,你可当真是给咱家说了个天大的笑话,朝廷急需存盐填充库存,你告诉我等新盐工到位再说,那么敢问三姐儿,您那新盐工多会儿子才能到位,难不成我们大尚朝的库存盐巴还要等你找来新盐工?!笑话!”
一旁的小内监尖着嗓子,翻着眼皮:“你这里没有盐工,可是有的人已经召集好了上千名盐工,就等着开凿盐井呢。”
栾公公瞧了那小内监一眼,那小内监吓得登时间垂下头去,栾公公道:“可让你知道点子什么了,嘴这个没有把门儿的啊!”
栾公公对着向茹默,瞪起了那一双如黑豆般的小眼睛,正色而道:“三姐儿,咱家是奉铭德帝的意旨来到宁厂的,要你上交一千担盐巴也是铭德帝的意思。”
他轻轻摇晃着头,手中攥着的拂尘也跟着一下下轻晃:“当然,若你交不出盐巴来,我们朝廷是会换盐场主的,虽说这个盐场是你向府的,可你一年连最起码的存盐都交不上,那么皇帝是有权利更迭主人的。”
到了夜晚,栾公公也没有走,沧澜谷底闲置了许多间茅草屋,栾公公带着那两名小内监挑了间顺眼的住下了,就等着第二日要更换盐场主人了。
暝黑的夜晚就连月亮都被隐到了云层之后,寂寥的几颗星子有一搭无一搭的半天才闪动一下。
草原盐场向茹默所居的茅草屋内,几根火烛微弱的跳动着,晃出昏黄的光,让本就沉闷的屋子里愈发的闷闷的。
木研倒好了香茗,清淡的茶香味随着氤氲的水雾散出来,给内室里增加了几分淡淡的清爽,沉闷之意被扫去了些许。
向茹默也没有心思去喝那茶,只借着微弱烛火细细看着瓷白茶盏中被冲泡开的叶片,翠碧莹然,在昏黄烛火的映衬下,倒是别有一番情调意趣。
木研满面愁容:“小姐,您说这到了明日可如何是好,上哪里去淘换那么多的盐巴来?!”
向茹默将视线从茶盏上移开,觑着神色,沉吟道:“栾公公明知我们没有那么多的盐巴可以上交,还来跟我们要,这明摆着就是借题发挥,他来收取盐巴是假,想要将宁厂易主是真!”
木研愈发忧心:“那我们可要怎么办才好?!”看着牖户外渐深的夜色:“木研恨不得时间就永远停在这一刻,天永远都不要亮了,这样我们就不用交出一千担盐巴了!”
向茹默摇头苦笑:“你呀,竟说些小孩子的话,天总会亮的!”
木研撇嘴,苦着脸道:“不然我们能怎么办才好,天一亮就要交出盐巴了,可是我们交不出。”
身子不由靠近了向茹默几分,又是自我安慰着:“而现下里天还是黑着的,至少还能安全几个时辰。”
而后又是问向茹默道:“小姐,我们现下有多少担盐巴?!”
向茹默缓缓而道:“盐巴明日定然是交不出一千担的,我们的库存也就几百担。”
木研不平道:“这皇帝也真是的,当初能用得上小姐的时候,便是赐予小姐了向府神女之匾,而今见小姐交不出盐巴来,便要将盐场易主,这可真是一点情面都不讲呀!”
向茹默唇角上扬,淡淡一笑:“是的,百善孝为先,百事利为先,任谁都是看重利益的,并且盐巴又不像别的,是利国利民之根本,若是一个国家没有盐巴,那么谈何立足。”
木研愁容满面:“那么就要将这盐场易主给二表爷他们?!这盐场可是小姐花了七年的心血,方打造而成的,怎能说送人就送人呢?!”
苑娇听了半晌,亦是愤愤的:“若是说没有三姐姐,他们这个盐场能做出什么来啊,便是连盐井都开凿不出来,不然三姐姐来之前的那些日子,他们怎地连一口盐井都不曾开凿出来你哦,现在看着现成的,又都要来侵占。”
向茹默摇头道:“娇儿,不是你那么说的,他们这种行为跟窃取没有差别,只是现在人都是看着眼前的利益,几位表爷若是能有现成的上千名盐工,那凭什么铭德帝不让他们来开凿呢?!”
木研有些疑惑:“那些小姐,咱家的盐场还可以随便易主吗?!”
向茹默颔首而道:“的确可以的,都是姓向的,我们没有那么多的盐工来开凿出盐卤,表爷他们却是有,那么铭德帝自然会将开凿权放给他们。”
苑娇急得团团转:“那可如何是好,逢笕他还不回来了,这可真是要活活把人给急死。”
向茹默道:“逢笕刚刚离开几日呀,怎可这么快就回来。”看着牖户外黢黑的夜色,向茹默也是心急如焚,只是她这个宁厂的负责人若是倒下了,那么其他人不是更没个主心骨了吗!
向茹默忽而笑了起来,倒是将愁眉深锁的木研跟苑娇给唬了一跳,不由得都凝神看着她:“小姐,您若是有什么想不开的,就跟木研说,不管怎样我跟娇儿都会时时陪着小姐在一处的。”
向茹默和声而道:“我没事了,倒是你们两个紧张兮兮的!”她一字一顿的:“反正也这样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不是明日才让我们上交盐巴的嘛,那么今日我们还是无事的。”
她起身总梳背椅走向床榻:“不如我们现下就睡上一觉,明日的事情明日再说!”
木研被向茹默的说法震惊到,这可从来都不像小姐的处事风格呀,这若是放在平时,小姐早就急得不知要怎么办才好了,而今番竟是说要睡——觉——
向茹默就已经躺好在床榻上了:“想那么多也没有用处,毕竟明日的事,需得明日才能面对,今日都这么晚了,要做的事情就是睡觉!”
木研跟苑娇几乎一齐道:“那您睡吧,我们两个守着您。”
说完话,两个人为这般默契相视一笑,而后木研又是道:“小姐,您为我们操劳恁久,这会儿子,我们也要好生回报您了,您好好睡着,我俩给您守着,您放心睡个安稳觉。”
向茹默很是欣慰,其实对于明日的事情,她很是忧愁,更是烦心,同时也对铭德帝这般行为而感到有点点的失望,但却是能够理解的,毕竟盐巴库存是一个国家安身立命之本。
可忧愁能怎样,烦心能怎样,对铭德帝失望又能怎样,明日的事情到了明日自然该发生什么,就发生什么了,对于宁厂盐场她所能做的,也都竭尽全力的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