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竹里愤然开口,声音直欲穿透整个上方,可见已经被气到忍无可忍:“你们放肆,这里可是我向氏一脉列祖列宗的灵房,你们都给我住嘴!”
他目呲欲裂,双目欲要喷出火来:“想要抢夺功德锦帛,除非从我老头子的尸体上杀过去!”
向怀垣解下腰间水囊,咚咚喝下去几大口水,言语中满是讥讽,肥头大耳上浮着油腻层层,揶揄着道:“呦呵,怎么着,竹里哥你这是不想活了?!”
他坐到了地上的蒲团上,大喇喇的:“我们这一脉人丁兴旺,若是真动用武力的话……”向怀垣不在说下去,而是鄙夷的看着向茹默她们这些女人。
向怀章阴鸷接话道:“竹里哥您还真得掂量掂量您带领的这一群娘子军是不是对手。”
旋即,向怀法他们三兄弟的笑声在向府供奉祖宗牌位的上房响彻不停,阴恻恻的笑声跟原本清净的灵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向怀垣看了向茹芸,大喇喇的:“所以说呢,芸儿你就乖些,怎么也是相让,还不如你就主动乖乖的将功德锦帛让出来,大家也都欢欢乐乐的,弄个完美结局,岂不是很好。”
向茹芸她绝不甘心这么就将自己功德锦帛传人的身份拱手送人,但却也不知怎么办才好,情急之下,她拉起了向登鹳的手来,哪知向登鹳的手心黏腻,早已被濡出了冷汗。
在向登鹳看来,自己不过就是个上门赘婿而已,虽说顶着个功德锦帛的名头,可都七年了,自己都受苦受累的在江口盐场熬着,顶了这个名头也没见什么好处来。
时值孟夏与仲夏之交,本是清宁凉爽的上房,由于聚了这么多的人,早已是闷热不堪,向登鹳日渐肥硕的身躯更是承受不住这份热,早有豆大滚圆的汗珠子从头顶吧嗒嗒往下滴落。
他却是浑身似定住了般,连一动也不敢动一下,任由滚圆的汗珠子顺着面颊往下淌,生生将衣衫湿透。
看着向登鹳这一副窘态,向怀法他们三个兄弟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向怀垣道:“向寄北啊向寄北,瞧瞧你选这个好赘婿!”
向怀章亦是道:“早知这样,还不如不选了!”
向怀法幽幽笑起来:“没有儿子就没有儿子呗,还非要选个什么夫婿来充当儿子,你若是选选个好样的来啊,倒是选了这么个废物,能干的了什么啊!”
旋即,向怀垣又是道:“更可笑的,这个寄北所谓的‘儿子’竟是连个孩子都种不上,他们成合卺之礼都七年了吧,竟是连个崽儿都没有生出来!”
窃窃私语又一次响起来:“也不知是谁的毛病?!”
“那还用说,您没瞧瞧那个‘儿子’胖成那副样子,更是一副虚飘飘的形容,恐怕早已精尽了吧。”
一阵邪佞的笑又一次在上房中哄然而起,犹如滔天的海浪,夹裹着疾风扑扑的朝着向茹芸的身上扑去。
向登鹳更是不知如何是好,搓着双手木立当场,成亲七年无子嗣,就遑论说他的岳父没有儿子,而他曾经的柳文昌,现下的向登鹳便是连个女儿也不曾有啊!
向怀法他们三个说笑够了,声音突然的止了下来,一时间,上房内恢复了片刻的平静。
然这平静也不过须臾,向怀法的声音陡然间响起来,声音虽说不大,可在这空寂的灵房里愈发的震耳发聩:“招婿都生不出孩子来,让位吧,这是你们这一脉天数尽了!”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生不出孩子来,这可是一个人最大的耻辱啊!
向茹芸极度委屈,一直都是高高在上向府长女,第十九代功德锦帛传人的她哪里想到自己会遭受几位表爷这般的奚落,更可怕的是还要抢走她的功德锦帛。
向竹里被向怀法他们三个的话抢白得早已不知要如何是好,人家这三位表叔说的也都是在理啊,可作为向寄北这一脉的长辈,向竹里不能眼睁睁看着在这一脉传承了十八代的功德锦帛被人夺走。
他愤愤道:“芸儿虽说成亲七年还不曾有孩子,可难保她以后就不会有孩子了,更何况还有雪儿,她将来成亲了也会有孩子,不行我们的雪儿也招婿入赘!”
向怀法冷声而道:“向竹里,你休要胡说八道了。”
继而的嗤笑不已:“你们这一脉生不出男丁,生了一群丫头片子,就只知道招婿、招婿。”
向怀垣亦是道:“即便是再招婿,她们生出的孩子也早已不是向府的血脉了!早就改姓了。”
向怀法双手抱臂,大有深意的看了向茹芸:“把功德锦帛交出来吧,大表爷是没有那个耐心的。”
见向茹芸没有反应,向怀法露出了不豫之色,阴恻恻的:“怎么,大表爷说话不好使了?!”
向怀章跟向怀垣也堪堪的变了一副嘴脸,向怀垣道:“痛快儿的,我们爷们哪有时间候在这里!这都几日了,我们回去还有好多事情要做的!”
向怀法阴鸷道:“我们带来的侍卫就等在向府上房的一周,若是你们不想痛快的话,只待我的一声令下,他们瞬间就会进来。”
向登鹳早已被吓得不知如何是好,一听这话,更是心都提搂到了嗓子眼上,他惴惴的,堆出满脸的笑:“芸儿,不如我们直接就将那块什么锦帛交给大表爷算了。”
向茹芸听得气不打一处来,自己这个夫婿当真无用,都这个时候了,不说给帮着自己想办法如何保住这块锦帛不说,竟是要主动将锦帛交出去!
她将所有的怨气都撒到了向登鹳身上,拼命捶打着他的胸口,将他身上的衣褂都生生扯破,发出刺啦啦的声音:“我向茹芸真当是吓了眼了,当初怎么就选了你这么个窝囊废?!”
向茹雪一双杏目溜溜转着,她惯会的就是见风使舵,这么久了她的心里也分析了,眼瞧着这功德锦帛留在自己这一脉是没什么希望了,而且就算那个锦帛在自己这一脉,也不在自己手上,自己还得接着受大姐的打压。
莫不如现下便表明心迹,反正自己的靠山姑姑也坐牢伏法去了,这一生算是交代了,自己得为自己找个更为合适的下家。
这么想着,向茹雪旋即站到大表爷那一边,身子缓缓扭动着,一字一顿的好似有多苦口婆心般:“我说大姐,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对了向茹芸笑着道:“雪儿也是觉得大表爷比我们这一脉更为适合掌管功德锦帛,所以雪儿劝大姐一句,还是将功德锦帛交给大表爷吧。”
她看了向怀法:“大表爷您是雪儿说的对否呢?!”
向怀法笑得合不拢嘴:“呦!哟!瞧瞧我这个二孙女,打小大表爷就稀罕你,你就是会说话,句句都说到大表爷心坎里头去了。”
向茹雪娇笑不止:“大表爷说哪里去了,雪儿这个人最为公道不过的,说的明明也是事实嘛,能者再上,我们这一脉连个男丁都没有了,自己要庸者让位喽。”
他摩挲着向茹雪柔顺的秀发:“就凭你这伶俐劲儿,堪堪是比我那几个亲孙女都强。”向怀法笑得很是猖狂:“待到将来,大表爷给你找个最为得脸的夫婿。”
向茹雪又何尝不是等着这一日呢,她所求为何,不就是将来找个最为得脸的夫婿嘛,她没有大姐的长女身份,又没有三姐儿的那许多口的盐井,她也没有绝美的容貌,就连身高都不如常人。
她所凭借的不过是一张舌灿莲花的嘴罢了,她也曾暗暗的为自己的口才得意过,这也是她的生存妙法。
向茹芸对着向茹雪骤然开口:“父亲尸骨未寒,而今在他老人家的灵位前,在向府祖宗的灵位前,你竟是说出这样的话来,竟是要将我们这一脉传承了十八代的荣誉拱手相让,有你向府简直就是家门不幸!”
向茹雪见有大表爷的强力支持,索性也就撕破脸了,大呼小叫的:“呦!我说大姐,这会儿子你倒是装上孝子贤孙了!”
她口齿清泠道:“别忘了,父亲是怎么死的,她不就是让你向茹芸给气死的吗!”她嘲讽不已:“气死了父亲,这功夫又来装孝子贤孙,早干嘛去了!”
她指着向茹芸一字一顿道:“向茹芸,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见父亲还不死,自己又着急做家主,便就气死了父亲。”
声音陡然凌厉起来:“那两口毒盐井明明就是你不通制盐术,才开凿出来的,而后又误导父亲往默儿身上赖。”
向竹里不想让她们再将家丑往外扬了,那三位表叔已经听得乐不可支了,遽然道:“都不要再说了,寄北已死,那些事情也都过去了!”
他精瘦的一张脸上脸色阴沉,短而硬的八字短髭微不可查的抖动着,棕褐色深陷于眼窝的眼睛紧紧盯着向茹雪:“吃里扒外的主儿!”
向竹里本就长得阴森森一副形容,向茹雪被他这端的唬了一跳,有了向怀法的撑腰,她是不怕他的,可却还是闭上了嘴,很是委屈的朝了向怀法的身后站了站。
在心里咒骂向竹里,这个老不死的,父亲活着的时候,他觊觎父亲的传人身份,现下里又冒充好人了,不过是想借着我们这一脉的名头,做他的功德锦帛传人的主家人嘛。
向怀法幽幽而道:“我说竹里兄,您这可是何必呢,跟一位小女孩子大吼乱叫的,没得让人笑话。”
向怀垣搂起肥腻的大肚皮,想要开口说话,却是先打了个嗝:“大哥,别跟他们废话了,取了功德锦帛咱们还要回府去呢。”
向怀法重重颔首:“我三弟说得对喽,我跟这同你们废什么话呢!”
转眸阴恻恻看了向茹芸,言语虽说还算得平稳,可大表爷那份端的,说出来的那份话语听起来却是让人极为难以承受,就好像让人有无端的往下下坠之感:“芸儿,交出来吧,事已至此,拖延无益!”
向登鹳亦是道:“是啊,芸儿,交出去得了,交出去清净了。”他附耳向茹芸:“我们两个也就不用背负什么生不生孩子的重担了。”
向茹芸心中悲痛至无以复加,功德锦帛传人的名头她可是顶了五年,府上的人哪一个不是对她毕恭毕敬,饶是去了江口盐场,那些下人们对她也都是恭恭敬敬的。
让她就这么放弃了这一身份,她宁愿不活了,她知道,现下里只有二爷爷还肯支持她了,她疾步行到了二爷爷身边。
行得过快,宽大的裙裾呼呼生风:“二爷爷,他们是强盗!”
向怀法再也没有心绪同他们磨牙了,他伸手拊掌,一群玄衣侍卫骤然间占领了上房灵房。
向怀法阴鸷一笑,道:“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若是这功夫乖乖交出来,我的侍卫也省了一趟腿脚了。”
向茹芸双腿一软,身子颓然朝下倒去,向登鹳还算眼尖,一把扶住了她,向茹芸半瘫在向登鹳的怀里,喃喃的:“这下子全完了,这可如何是好,我才是功德锦帛第十九代传人啊!”
向怀法唇角牵动:“看来你是不打算主动上交了,那好!”他对了侍卫发令道:“给我去向茹芸的集芳斋,将功德锦帛给我搜出来!”
站在一边沉默了良久的向茹默堪堪开口,一袭素衣的她,鬓边簪了朵素白的小花,跟墨黑的秀发成了鲜明的对比,别有一番清韵。
她不疾不徐道:“大表爷,您别费心了,就是找到了功德锦帛,将功德锦帛带回了你们的府邸,你们也仍旧不会是功德锦帛第十九代传人!”
向怀法对这个向寄北最小的女儿还是有些忌惮的,毕竟这个丫头头阵子还得了皇帝亲赐的向氏神女的金匾,而且又开凿出了好几十口盐井,据说还发现了树盐跟滕火盐,可是不那么好惹的。
他眼皮微微一抬:“怎么,向府祖上有规定,这一块始皇帝亲赐的功德锦帛在谁的手里,谁便是功德锦帛传人!”
向茹默淡淡道:“这块锦帛是谁赐给向府的?!”
向怀法下意思道:“谁赐给的,当然是始皇帝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