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是这种事……”秦书儿在面白之后,立刻又气血上头,“我没杀人!”她着急地解释道,“孟旬,你知道的,我之前连这叫马孙的人是谁都不知道,为何要杀他?而且我的箭弩丢了的事,你也——”
“我知道不是你。”孟旬将杯子放下,起身来到秦书儿身边,拿回卷宗,“根据现在的情况来看,马孙之死,很可能是有人想要行嫁祸之事。”
“又想嫁祸我?”秦书儿一怒。
孟旬平静接道:“嫁祸长松书院。”
秦书儿轻咳两声缓解尴尬,而后陷入深思,终于抓到些眉目。
“也就是说,是有人故意买走庞五手上的刻有长松书院的东西……”又摇头,“不对,应该是有人派庞五进书院专门去偷了刻有长松书院纹样的东西,然后杀死那个叫马孙的人,想要嫁祸书院……”
秦书儿脑中过了一遍近期听到的所有消息,从京兆府的人说孟旬带走马孙尸首,到她在御史台目睹孟旬验尸,再到他进入长松书院探问她弩箭之事。
秦书儿眸子一抬:“原来你进书院不是作奸犯科,是为了帮长松书院洗脱嫌疑!”
孟旬深眸沉了一下:“作奸犯科?”
秦书儿心情不知为何又雀跃几分,连连摆手:“别计较那些细节。”随即敛回笑容,撇嘴露出虎牙,“到底是什么人如此歹毒……不会又是那帮装神弄鬼的方士做的吧。”
她觉得那帮人好像并没这般缜密心思,遂又自己否了这个想法。
而后又想起什么,问道:“话说回来,之前你一直对我保密此事,为何现在告诉我了?”
“我想要让你帮忙,又知你必会刨根问底,想想,既然你已知了不少,干脆直接告诉你,省的你来回从我这里拙劣地旁敲侧击了。”
秦书儿听了这句话,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孟旬看秦书儿瘪着脸一副想回嘴,却找不到词汇的样子,不禁浅笑一声,而后从怀中掏出一块白布,将每个角逐一摊开,露出一只精巧弩箭。
“这个,还给你。”
秦书儿一怔,拿起弩箭,在手上转了一圈,心情有些复杂。
她本是想用这东西送给山长做大寿之礼,未料不过几日,此物却成了杀人凶器。
她抬起头,用着前所未有的认真看向孟旬:“孟台端,尽管说吧,不管协助调查现场或是研究凶手诡计,我都会全力配合。”
孟旬也收敛笑意,说道:“我只需你做一件事。”他看向秦书儿手上的弩箭,“三日之内,给我一模一样的弩机便可。”他的眉眼微微放柔,又从怀中拿出一个簿子,慢慢放在旁边,“此事做完,这个便还给你,孟某也会离开书院,从此两不相见。”
秦书儿睫毛忽的一抬,望入孟旬那双死水般的眸子。
“三日之后,你就要走了吗……”秦书儿小声问道,“你不是还要学格物吗?不学了?”
孟旬哼笑:“怎么,被威胁上瘾了?”语气中带出几分调侃,“不想让我走?”
秦书儿不自在地别过脸:“胡说,你速速走,走得越远越好!”
孟旬难得没再继续调侃,而是静静望了秦书儿半晌,说道:“秦书儿,我等你。”
秦书儿回了孟旬一眼,心绪有些烦乱,遂再次摆摆手,露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知道了,我去做就是。若没他事,我就先回了,还被山长罚了抄写……”她一边往门外走着,一边絮叨着,“真是的,自从遇见你,就没甚好事发生,等你走了,我终于可以回到之前的日子了,惬意,安生,而且……安全!”
她走到门口的时候,见孟旬没有回答,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孟旬却已转身继续脱衣袍,甚至都露出了半边亵衣。
两人正好对视一眼。
孟旬想都没想便来了一句:“哦,对。带门。”
秦书儿感觉自己就像是热脸贴了冷屁股,蓦地摔上门,踱着步走了。
她一路回到自己房间,干脆利索关上门,气哼哼地靠在门前。
“这个奸佞真是可恨……我真是八辈子倒了霉才遇上!最好赶紧走,眼不见为净!”
可是狠话说完了,却整个人耷拉下脑袋,然后又掏出方才拿着的那支弩箭。
“竟然还有三日。”她声音很小,小到几乎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就剩下三日了啊……”
秦书儿不禁又想起方才孟旬说的话。
三日之后,他会离开书院,从此……两不相见。
秦书儿攥着箭弩,背手,扣了扣门上木雕。
夕阳透过门缝照在她稚气未脱的小脸儿上,映出了几分,浅浅的落寞。
……
那日之后,秦书儿正如孟旬所愿,重新打造自己曾做过一次的弓弩。
为了可以让秦书儿加快进程,孟旬几乎提供了秦书儿所用的一切材料。
而在这几日里,孟旬真的在履行律学助教的工作,但是因为要兼顾御史台的事情,所以每到晚上,孟旬都会离开书院,直到天亮才回。
他好像还在查什么很重要的事,但是秦书儿却已顾及不了。
她连山长让抄写的德行书都扔在了一边,亦是整晚整晚不睡觉,一门心思专心制弩。正因如此,她便只能在白日抽空睡觉。
结果选来选去,唯一不会让人怀疑的课,就只有孟旬的律学课。
所以在仅剩的三日里,秦书儿和孟旬几乎毫无交集,完全错过。
不过虽然她和孟旬没了交集,薛师兄和孟旬碰面却频繁了许多。听郝南和庄左说,两人的交流总透着一种很奇怪的氛围,无论哪一方,都有种话只说三分的试探感。
秦书儿推测大抵还是因为之前自己随口扯得那个理由导致两人关系欠妥,所以并没特别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一晃,这三日便在这风平浪静的书院生活中度过,并迎来了最后的一个晚上。
秦书儿盘腿坐在席子上看着逐渐随月色下沉的箭漏。
当箭漏落在在最后一刻时,门外正好停了一抹身影。
秦书儿迫不及待起身,临到门口又紧忙收了收情绪,然后故作镇定地一把拉开房门。
一阵寒气顺门而入,霎时将秦书儿的鬓发和衣袂都朝后吹动。
门外正是如约赶来的孟旬。
他的嘴角噙着一贯的弧度,也用着一贯平静到毫无波澜的眼神望着她。
在凛夜的衬托下,他似乎更添了一分捉摸不透的神秘。
“如何?”孟旬主动开口。
秦书儿嘴角一弯,回身掀开扣在案上的一块盖布,扭身时已单手举起了一支尺寸特别的弩机。
凛风微吹,小人儿帅帅得意地坠下二字:“搞定!”
而后单手端机其口向上,食指蓦地一扣闸片。
“砰”的一声,弩机之弦朝前绷去,发出了不小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