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了然。
肯定是郑恒那个大嘴巴在书信里提到了她来历城之事。
不过自己在历城也并没躲躲藏藏,说也就说了,遂注意力一转,竖起耳朵听孟旬如何回答。
孟旬似是早知会有此一问,干脆利索地答道:“她现在跟着我,两位若是想见,明日去县衙找他们便好。”
秦书儿差点被口水呛着,错愕地盯着孟旬。
孟郎,她可是在这里扮男人给他出任务呢,怎就能跑回县衙?
他想整死她吗?
孟旬还是没看秦书儿,目光反而从杜新伯脸上划过。
听到秦书儿和郑恒都在县衙,杜新伯本能地蹙了下眉。
不过身边郝南却没想那么多,一听可以见到自己多年未见的同窗,方才维护住的稳重形象瞬间消失不见,眼睛几乎放了光:“他们、他们还好吗?明日几时?我们今日其实也没甚特别的事,不若今夜便——”
“郝南。”杜新伯突然沉了一声,“莫要对中丞失礼,中丞说是明日,自然明日就会见到……凡事要耐住,不可慌躁。”
郝南迅速收敛了所有的表情,再次乖巧地站回了杜新伯身侧:“杜郎中说的是,是郝南莽撞了……”
周围气氛又是一阵冷沉。
杜新伯随后向孟旬揖礼:“抱歉,中丞,杜某代师弟向您请罪。”
台上秦书儿看着躲在杜新伯身后的郝南,心里闪过一抹不知名的滋味。
不过是说了一句话,却用“罪”这个字,未免有些过头了。
正觉心中有些憋闷,就听孟旬接了一句:“真性情一些不是更好?本官就喜欢肆无忌惮、上蹿下跳的那种。”
孟旬颇有深意地看向台上秦书儿。
秦书儿不悦挑眉,谁上蹿下跳了?他是在师兄面前给她扎针儿吗?
但话是这么说,心底却生了一丝暖,嘴角悄然弯了一下。
寒暄结束,各方纷纷入座。
今夜的重头戏——赏礼乐宴——终于开始了。
孟旬和杜新伯等人虽齐坐一排,但因关系着实不洽,也没甚可聊,从头到尾都只是直勾勾盯着台上的那几名西域舞者。
他们不聊,后面的宾客自然也不敢窃语,于是就演变成了全场都专注地欣赏台上舞者乐者的表演。
对台上这几位来说,这些目光,简直如芒在背。
秦书儿站在一旁不断给孟旬使眼色。
孟旬看见了,心有不愿,但最终还是摆出了浅浅和颜,先与余正德主动聊了几句,来客见状,这才终于又恢复了喧闹。
不久之后,这场跌宕起伏的赏礼乐宴,终于在西域舞者乐者惊心动魄的二把刀表演,以及另外几位当家乐者精湛的表演之下,落下帷幕。
夜已深,宾客散去。
包括何文成在内的所有长歌乐坊中人几乎都站在门口礼送诸客。
孟旬与杜新伯也在门口各奔两边。
秦书儿等人早就瞄好了时机,等在了孟旬返回县衙的必经之处。
半晌,孟旬一行人才慢慢悠悠地路过。
幽暗的拐角里突然探出了一只纤细美艳的手,像是个招摇的旗子似的对孟旬来回摆动。
孟旬视若无睹,继续前行。
于是那只美艳的手别收回去了,接着便见到那只手抓着另一只粗糙的小手从角落里探了出来。
那小手的主人似乎有些惊讶,但之后又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手掌一翻,朝着孟旬勾了两下手指,粗暴的示意他“过去”。
“明府……”林兴年有些警惕。
孟旬终是笑了一声,慢慢驻足:“在这里等我,别让任何人过去。”
说完,便随着那小手的召唤,只身朝着角落而去。
才刚走一半,那只招呼他的小手就似乎就不耐烦了,索性一把揪住了孟旬袖口,将他拉入了角落之中。
孟旬并不收手,任那小手拽着他往里走。
几步后站定,迎面对上了潜伏三人组:秦书儿、顾常乐以及神游的谭叶。
秦书儿很少做这种偷摸之事,还是有些紧张的,紧紧抓着孟旬的衣裳,抻着脖子朝外窥探好一会儿,直到确认了真的没人跟来,这才松口气,严肃对孟旬说道:“孟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师兄们怎么来了?还有那个……兵部的郎君,又是作甚的?”
问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秦书儿瞄了一眼顾常乐。
顾常乐直直凝视着孟旬,显然也想知道答案。
“我也是正准备前往长歌乐坊的时候,才突然接到他们来历城之事。”孟旬顿了顿,略微扬起眉角,“要是说他们为何而来……我也不是大仙,知不道他人心里在想些什么,只能猜测,要么是历城风水好,招来这位才俊来吸吸灵气,要么……就是专程来探望自己的小师妹。”
“可我在山上的时候他们都没来看过我,怎么一到历城,反倒一个个跑来了……”秦书儿撇了下嘴,“我看他们不是冲着我来的。”
话音刚落,自己额头就挨了一记。
秦书儿痛吟一声,按头怒瞪孟旬。
孟旬心情倒是愉悦了几分,转头看向顾常乐:“至于许保诚,他是历城人,说是听说家乡有奇怪的传言,所以想告假回来看看,正好听闻杜新伯他们也要来历城,便跟着一路走了。”
“专门告假回来看鬼?”顾常乐皱起脸,“兵部何时这般闲了?”
“这可就不归我管了。”该答的问题答完了,孟旬接着便问道,“关于招魂乐,有何进展?”
秦书儿和顾常乐显然都还在走思,反倒是谭小郎君非常敬业的回答道:“没有进展,什么也不知道。”
孟旬脸一沉。
顾常乐恍神,一把将谭叶拉到一边,说道:“去去去,瞎捣乱。什么叫没有进展,你可别污蔑老子的业务能力!”咋舌,“在你睡得正香的时候,老子可把这里调查了个遍。”
谭叶冷笑一声,目光斜视,一脸不屑。
顾常乐嘴角抽了抽,又想揍人了,但因着现在时间紧迫,实在没工夫再和谭叶斗嘴,只好先咽下这口气,快速向孟旬大概说了下他调查到了情形。
说完后,也反问了一句:“你那边如何?是否也有什么进展?”
“算是有些。”孟旬说道,“你们离开之后,我让林兴年去街坊邻里稍稍探听了一下,一卖首饰的人说,就在今年五月二十日的时候,姜月去店里定制了一支发簪,原本约定次日去拿,但是一直没有见着人……尸首被发现之后,店家因为害怕,不敢扔那发簪,但也不知该如何处理,只好求了一道符,将它卷起来埋在了地下。”
秦书儿在心里算了下时间:“这么听起来,姜月很可能是五月二十日,或者二十一日就已经亡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