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都收拾好了?”
淡而凛的声音在秦书儿身后响起。
她回首,看到不知何时走到身旁的孟旬。
“你呢?”秦书儿反问,“都收拾完了吗?怎么突然过来了?”
“本也没什么要拿的。”孟旬看向大门外侧,“况且,还要履行承诺,帮着接个人。”
“接人?”
秦书儿困惑,听一阵马车声传来,迅速回身随着孟旬目光看去。
果见一辆车徐徐停在门口。
人未下来,先自里面传来一个稚嫩青涩的少年声。
“书儿姐!!”
只见帘子被倏地掀开,一束发哑声的清秀男孩从里面跃出。
秦书儿脸上登时浮现出喜悦之色:“小阙儿……”
是了,眼前人正是秦书儿门下那个连招呼都不打就自己跑来历城的孽徒!
她之所以和郑恒这么急匆匆下山,也正是因为他。
只是在得知薛师兄将他这弟弟以商队名义送出城外后,这才没再追问。
可终归没亲眼见着,心始终还是悬着的。
如今看这小子安好,不禁万千愁绪涌上心头。
但紧跟着,这洪流般的愁绪便化为一阵恼怒,秦书儿劈头便吼:“你这臭小子!!老是这么不听我的话!竟然什么也不说就跑来这里,如果我不在,如果你阿兄不在,你知不知道你到底会遇到多少危险!!”
话是狠话,脚下却忍不住朝前走。
小阙儿也是红着眼圈,张开手臂对秦书儿跑来:“书儿姐!!是我错了!以后小阙儿都听书儿姐的!!”
少年初长成,再不是当年那个小豆丁,眼看着就要将秦书儿整个人塞入怀中。
一只手忽然凭空而出,直接戳在了少年的脑门子上。
小阙儿扑了个寂寞,于是顺着手指缝看向元凶,脸色骤变:“你、你是!”双唇微颤,“你是之前去抓我阿兄的那个御史台走狗!”
他永远忘不了三年前在自家新院子里看到的那一幕!
孟旬却是眉心一挑,指腹稍微用力一推,直接将少年推出去了两个大步。
他没好气地说道:“有什么事嘴上说说就行了,别动手动脚。没看见你师父还伤着呢吗?”
小阙儿迅速看向秦书儿:“书儿姐!你是被这个奸佞抓住了吗!还是说,被他威胁了?还有这伤……”看向秦书儿下意识捂着的腹部,“书儿姐,你为何伤了!是不是这厮做的!”
说着说着,怒上心头,龇着牙便朝孟旬挥拳头。
“你竟然敢欺负我书儿姐!!我和你拼了!!”
秦书儿迅速横身站出,吸了吸酸鼻,抬手呵道:“拼什么拼!别欺负他!”
小阙儿懵了:“甚意思?”
“意思就是。”孟旬故意放低声音,神秘说道,“其实,你也可以唤我一声……师母。”
噗——!
秦书儿一口气差点呛着自己,又被伤口疼得晕眩不已。
小阙儿化身僵石,瞪着水汪汪的眼睛完全弄不清怎么回事。
秦书儿实在忍不住,横手在孟旬胸前给了一拳头:“胡乱说甚,谁同意你入门了?”
孟旬敛回表情,却隐带笑意。
秦书儿十分无奈,当真是觉得自己越是认识孟旬,越觉得这个人看起来成熟,骨子里也不过住了个半大不大的孩子,竟连个小娃都欺负。
一转,眉眼里又添了柔,扶着伤两步走到小阙儿面前。
她先拢着他的双肩,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确认真的一点事都没有,这才将最后一口气松出,说道:“他的事,以后慢慢会与你说明,但有一点我可以保证。”目光转向孟旬,“这个人,看着虽然讨厌,却值得我托付性命。你阿兄不是也特意将你送到这里来的吗?”
小阙儿无语凝噎,还是瞪着眼睛看着孟旬。
忽听后面传来郑恒的大喊:“我怎么听见、听见小阙儿这死小子的声音了?在哪儿?哪儿呢!”
小阙儿脸上一喜,突然捏脸对着孟旬狠狠做了个鬼脸,再然后隔着秦书儿窜到后方。
“郑哥!!”
“小阙儿!!!”
荡气回肠的重逢一幕再次上演。
秦书儿扭头看着这抱在一起狼嚎的一大一小,忍不住说道:“我叫他起来,这家伙满嘴都是后背疼,窝在屋里动也不动,小阙儿回来,倒马上跑出来了。”
眼底却流淌着一丝轻柔,如看家人。
半晌,郑恒在小阙儿的搀扶下慢悠悠走到门口,说道:“天快亮了,我们何时启程去长安?”
秦书儿刚欲开口,却被孟旬先一步打断。
“我们去长安,你们不去……等我们走后,会有另一辆马车将你们送回山上。”
郑恒一愣:“我们不去长安?”又看向旁边亦是一怔的秦书儿,“那秦书儿呢?”
秦书儿也有些意外,但很快便想明白了。
长安之行,险象丛生,郑恒和小阙儿根本不需要卷入其中。
早一些离开乃是上上之策。
由是她主动和郑恒解释道:“我去长安。”看郑恒还想开口,又道,“郑恒,别再多问了,只管回去就是了,郑老丈还有那些皮小子还在书院等着呢。”
郑恒再是不机灵,也一路跟着秦书儿经历了所有的事,不至全无了解。
他紧抿着嘴看着秦书儿,半晌,撇过脸,别别扭扭地说道:“秦书儿,早点回来。别忘了,你还欠着我钱呢。”眼眶略红,随后将仍一头雾水的小阙儿强行抓走。
秦书儿望着两人背影,终是忍不住动了下唇角。
余光里突然闯入了赵衍的身影。
赵衍迎面走来,看到秦书儿和孟旬二人在此,习惯性刹住脚。
观望一下,确认不是甚“错误时机”,这才继续走到跟前,拱手说道:“明府,他们也已经到了。”
“知道了。”孟旬应了一声,只手揉了揉秦书儿的头,“书儿,我们也该走了。”
秦书儿默了默,重重点了下头,后想起什么,复问道:“孟旬,虽然我知道你已经把县衙的事情交代好了,可除却公事,你真的不和大家伙再告个别了吗?终究……”
孟旬收回手,缓缓摇头:“你知道的,我最不喜欢麻烦的事。尤其,不愿沾人情。”
不是不愿沾,而是怕沾了,便忘不掉了。
秦书儿明了,只好随他。
然而,世间的事,总是事与愿违。
当秦书儿和孟旬还有顾常乐、谭叶乘着马车来到城门,正准备让守卫开门之时……
一声粗犷的大喊,还是打断了他们的行程。
“孟明府!!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