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松开小阙儿,失魂半晌,突然说道:“庄左、郝南,你们在这里等我。小阙儿,跟我走!”说完,抓着小阙儿便往外跑。
不多时,小阙儿和秦书儿赶到了薛城在书院外购置的新宅处。
此时这里已被重重包围,御史台的护卫正在驱赶着围观人群。
秦书儿脸色苍白地环看四周。
这里确属昭行坊界内,而且周围环境与从卷宗上看到的马孙死亡之地完全一样。
“师兄是什么时候在这附近购的宅子?为何我不知道?”秦书儿的声音愈发虚弱。
小阙儿抽噎着说道:“前不久刚刚购置的……是阿兄看我在阿婶那里过得不如意,专门攒钱买的,说是……说是要和我一起住在这里……”
“别急,我先去看看情况。”
待见小阙儿点头后,秦书儿便挤入人群,直入宅院。
正在调查院落的御史们看到秦书儿皆是一愣。
“孟旬呢,我师兄呢!”秦书儿劈头便是这么一句。
几人不知如何作答,朝正房看了一眼。
秦书儿了然。
当她气喘吁吁跨入门槛儿之时,孟旬正站在屋子中央等待着搜查结果。
他已穿回御史沈绿澜袍,再没了在书院时的闲暇之意,而是透出了他最原本的邪性与寒凛。
薛城则是被黑痣押着单手,整个人动弹不得,狼狈不堪,但他仍是死死盯着眼前孟旬,平日清澈温润的眸子里,迸着一抹倔强的怒意:“你果然不是什么助教,但是没想到,你竟然是御史台的鹰犬走狗。”
孟旬岿然不动地站在他的面前:“我也没想到,一个看起来人神无害的君子,竟是一个涉嫌杀人的凶手。”
孟旬似乎也不愿和薛城多说什么,仅扬起了指尖儿,欲下达什么命令。
秦书儿一看这再熟悉不过的手势,心中大喊不好,便在那指尖儿压下的同时,高喊一声“且慢”,然后箭步而出,双手直接攥住了孟旬手,脚下再一横,干脆夹在薛城与孟旬中间。
秦书儿的出现将外面的寒风一并带入,火烛被吹得来回摇曳,四周忽明忽暗。
孟旬罕见地怔了一下,身后薛城亦是浑身一颤。
“秦书儿?”
“书儿……”
两人异口同声。
“你怎么来了?”孟旬想要将手抽回,却反被秦书儿握得更紧,遂不悦道,“放开。”
“不放!”秦书儿喊道。
“书儿,放开他,这个人根本不是甚助教,而是御史台的鹰犬,到师兄身边来,离他远一点!”薛城毫不客气地说道。
孟旬闻言,反倒不动了,他就这样任秦书儿抓着,并对薛城说道:“我是什么人,不用你与她说。倒是秦书儿,你可要认清楚了,你身后的这个,是涉嫌谋害他人的凶手。”
秦书儿急忙回答:“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我师兄怎也不会是个杀人之人——”
话音才落,却听旁边一名御史说了一句:“端公,搜到了。”说着,将一片叶子双手交递给了孟旬,“卑职在一个箱子里,发现了雷公藤。”
孟旬伸出左手,夹住,拿到面前看了一眼,眉心不觉一蹙。
秦书儿亦是身子一僵。
孟旬手上之物,不正是自己曾在师兄置药的木盒中见过的那片叶子吗?
那个是……雷公藤的叶子?
秦书儿虽不了解这东西到底是何物,但是隐隐记得最初在御史台听到仵作说的那句话。
——从这具尸首的肾脏发现了许多出血点……死者生前像是中过雷公藤的毒。
秦书儿缓慢回头看向身后薛城,脑中一片空白。
“师兄……你真的,对马孙……”秦书儿还是无法相信,“你为什么要……”
面对秦书儿的目光,薛城有一瞬的闪避,但很快又正视前方,如坐实所有这一切。
孟旬嗤笑:“该不会是看马孙不顺眼,自诩正义,想惩奸除恶吧?”
薛城眼中浮出一抹愠怒:“雷公藤是我下的,马孙是我杀的,反正我想做的事也做完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那就如你所愿,我现在就将你带回御史台,看看是杀你好,还是剐你好。”说罢,孟旬便直接向前迈步。
秦书儿急忙又拦住孟旬,“别……先别……这里面肯定还有其他问题,孟旬,能不能先别急着走,先谈谈,谈谈再说……”
秦书儿紧握孟旬,一双眼睛直勾勾望着他,又惊又俱。
但正是这一句“孟旬”让薛城脸色也微微变了一下。
“书儿,你叫他……孟旬?你早就知道他是御史台的人?”
秦书儿这个时候哪还有心思回答薛城的话,全部的注意力皆放在了孟旬身上。
孟旬回望着那双满是动摇的眼眸,又看那双颤抖的小手。
半晌,他肩膀微微松了一下,冷声说道:“先都出去。”
房中之人得令,便同时躬身揖礼,鱼贯离开。
押着薛城的黑痣却还有几分迟疑,问道:“可是,端公,这个人……”
“他跑不了。”孟旬目光淡漠地划过薛城,略略沉声,“除非他不想活了。”
黑痣闻言,这才慢慢松开了薛城,亦是揖礼离开,并带上了房门。
见状,秦书儿紧绷的神经终于送了些许。
谁知刚要开口,便觉自己的手臂突然被一个非常大的力道狠狠朝后拽去!
“啊——!”
秦书儿被拽了个措手不及,踉跄几步,再抬头时,自己已被薛城硬生生带到身后。
薛城本人则反向上步到孟旬面前,这一步铿锵且带着几分冷意,带起风甚至将孟旬的鬓角和衣带都吹动了些许。
且见他视线直逼孟旬,平日清泉般的眼底像是突然嵌入了利刃。
“你若想找杀马孙的凶手,冲我来便好,秦书儿与这件事无关,无需利用。”
孟旬并没因他的气势而后退半步,反而波澜不惊地抬眸对上了那双眼。
“我与她的事,本也与你无关。”说着,压着薛城的气势再上前半步,“少自作多情。”
四目相接,霎时迸出一抹剑拔弩张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