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书儿被这突如其来的敌意弄得有些无措,想要上前劝说,但薛师兄的手却仍紧紧抓着她的腕子,甚至用力到快要将她的胳膊捏碎。
秦书儿甩不开,只能在薛城身后生生开口:“你们听我说……”她不断踮起脚尖儿想要看到孟旬,但因薛师兄远比她高上许多,所以只能不停地一次又一次地踮着脚,“我刚才想起,之前那老仵作说过——”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两个人都看不到她的关系,她的声音根本没被两人关注。
剑拔弩张的气势非但没减,反而愈发升高。
“若与我无关,那便是你心怀歹意,如今鹰犬们竟连寒门学子也不放过了吗?”
“你一非她郎君,二非她血亲,就算我有歹意,也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我是她师兄,自是与她最亲近之人,保她周全,责无旁贷。”
“若按你这么算,本台端也算得上她半个师兄,何以不能保她周全。”
两人针尖儿对麦芒,而且语速越来越快,中间毫无停歇。
秦书儿根本插不进去话,只能垫脚朝前喊道:“老仵作,老仵作说过当时虽然马孙中了雷公藤之毒,但是——”
“哪有你这样的师兄?进入书院不过几日,格物半字未学,竟还逼迫同门男女共住一院,还说保她周全?你这般做难道没想过会毁她名节吗?”
“若真是如此,那也是我与她之间的事,反正她正是待字闺中,且尚未有人提亲,大不了入我孟家的门,做我孟旬的妻。”
秦书儿再道:“还有就是,若真是师兄做的,他为何还要专门——”
“娶她?你了解她吗?她睡觉时会卷被子,打鼾时候傻笑,手上沾油了还会往身上蹭……她的缺点数不胜数,要是知晓了,便快些对她放弃那种不该有的心思吧。”
“就算她恶习满天飞,但我向来口味独特,正好配成一对。”
秦书儿努力压制怒意:“老仵作,老仵作……”扶额,“老仵作说什么来着……”
鼻息处长长闷出一口气,青筋自额角跳了一下。
秦书儿实在忍无可忍,终于以丹田之气喊道:“御史台的老仵作说,马孙身上虽然中了雷公藤的毒,但是尚未毒发,而且若真凶真是师兄,他只需再下几日雷公藤便好,为何还要用弩给他补一箭!这明显说不通!”
霎时,屋中陷入了一片死寂。
小人儿趁着空档,正好收回被薛城抓着的手,满脸委屈和羞愤,忍了忍,喊道:“说案情就说案情,与我有甚关系?作甚人身攻击!”小人儿气得满脸通红,“而且、而且甚卷被子,打鼾……我、我只是偶尔才会如此,何以被说得如此不堪!”
屋中依旧一片寂静,只有秦书儿的愤愤而急促的呼吸还在继续。
半晌,只听薛城很轻地,却充满疑惑的声音说道:“书儿,你刚才说什么?马孙死于弩箭?而非雷公藤?”
秦书儿发泄完了,虽然气息平稳了些,但语气仍有些带火:“对,马孙是死在我秦书儿做的弩箭上的,根本不是甚雷公藤!”
薛城双瞳猛地一颤,脸色连着变了几翻儿。
身上的怒意被无数的困惑所取代,锋芒也瞬间收敛不少,而后又看回孟旬。
然孟旬却对秦书儿方才说的话一点不意外,仍是平平静静地看着两人。
秦书儿见孟旬的样子,更加确认:“我就知道!若是你认定我师兄是凶手,不管我跟你说什么,你根本不会留下,早便将师兄押走了,也不会用惩奸除恶那样的说法来试探师兄。”
孟旬脸上终于浮现了些意外神色,朝秦书儿一笑:“书儿可真是越来越了解我了。”
薛城脸色迅速沉了半分。
但一转,薛城又看向秦书儿:“书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书儿又看回薛城:“具体的事等会儿在向师兄解释。”顿顿,“在此之前……师兄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为何会给马孙下雷公藤?”
秦书儿的眼神里有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人,不配苟活,我给他下雷公藤的时候,是有点想杀他,但是……”薛城顿了顿,“看到他妻儿时,又有些不忍,便收手了。雷公藤虽有毒,但本身却是药材,若食入不多,不会有碍,所以我收手后,便没再理会他……谁知回来时,却发现马孙不见了,当时我也很疑惑,以为是我不善医术,药下多了。”拧眉,“难道不是?”
秦书儿心中那块大石终于落定,立刻欣喜回身:“孟旬,这就对了!我师兄不可能是杀死马孙的凶手,虽然命案源头是这个宅子,但是案发当日,师兄根本不在长安,而且也不会既下毒,再以弩箭射之,最后……”秦书儿非常肯定地一字一句,“我师兄绝不可能做任何伤害书院的事!”
秦书儿目光灼灼看着孟旬,却见他垂了眸,亦是轻笑一声。
“马孙身上既有未曾毒发的雷公藤,又有致命一箭,由是你便推断这不合常理,并以此证明你师兄清白,但若凶手故意用两种方法来对付马孙,为的就是混淆视听呢?”
秦书儿被噎了一下,确实没想到这种情况,咬咬唇,再道:“就算雷公藤不能证明,但弩箭刺杀之时,凶手肯定在此,而我师兄根本不在长安,根本不可能犯案。”
“可是根据我的调查,你师兄和秋山长并非一路而回,而是前后脚到达书院。在你师兄身边的脚夫等人,也都称你师兄在回程时,常有独自外出之举,尤其是在临近长安时,更是整日不见踪影,何以能证明他不是制造一个自己在外的假象,而趁无人之事,快马潜回长安,作完案,再抄近路赶回呢?”
“这……”秦书儿显然有些慌了。
孟旬又走近半步,直视那双略显凌乱的眼睛。
“也就是说,秦书儿,你根本不能证明你师兄不会以弓弩杀人之事。”
秦书儿脸上血色愈发褪去,小拳头也跟着攥起,半晌,突然说道:“但是我师兄万万不可能做谋害长松之事啊!”
孟旬反问:“那你觉得,你的师兄师弟们,哪一个会做伤害长松之事?”
秦书儿猛一抬眸:“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