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书儿也跟着回忆起了当时的情形。
对,还有个黑衣人,可那黑衣人不是掘坟贼吗?
这和仵作有甚关系?
秦书儿百思不得其解,但细细一回忆,那黑衣人确实说过“开膛破肚”这几个字……
“难道那个人真是仵作?”秦书儿惊喜道。
顾常乐听到了秦书儿的猜测,径自回答:“他并非仵作,但不一定不会验尸。”
孟旬却道:“这个人来的蹊跷,你知道我一向不和不知根知底的人合作。除非你还知道什么,可以说服我的理由。”
顾常乐绕过案几来到孟旬身边,一抬手,拎起案上卷宗,遮住了两人的脸,似乎在说些什么。
当他将卷宗拿下的一瞬,孟旬的神情竟罕见的变了,甚至带了一丝震惊。
“你确定?”孟旬高高扬起单眉,嘴角噙起一丝邪性的浅笑。
顾常乐随手将卷宗扔回案几:“我顾常乐从来不说不确定的情报。”
孟旬的神情闪过一丝狡黠,顾常乐的表情也非常耐人寻味。
两人相视一笑,似乎在达成某种共识。
秦书儿从旁看着,着实不知这两人方才所指的是什么,但是光看这两人的表情,莫名像是看到了在郑恒家地里曾见过的某种景象……
那是田外两只狡猾的豺狼,盯上了他们家一只小雏鸡时的表情。
……
片刻后,高如山将那黑衣人小哥从牢中提出。
秦书儿抱着吃瓜心态在门口看热闹。
当高如山带着黑衣人从她面前交臂而过的时候,她认认真真地瞧了这黑衣小哥一眼。
他身上还是穿着昨夜的那身潜行服,右手捂着面罩,似乎对不愿露脸有着某种执拗。
而他虽在牢里睡了一夜,可从上到下却看不到一丝凌乱的地方,与那位随遇而安的细作有着截然不同的风格。只是他好像看起来心情不怎么好,眉心紧蹙,满脸的不高兴。
不过想想也是,若是换了她以这种方式被带回,肯定也释怀不了。
然就在小哥从她面前经过的瞬间,一抹很少闻到的药香飘然而至。
秦书儿一时有些恍惚,再想看时,却被正朝这边走来的孟旬和顾常乐引走了注意。
孟旬步伐还是一贯稳重,顾常乐则是双手挂在跨带上,也还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样子。
两人中间隔了很大一片距离,仿佛每一寸都写着“两人关系不好”这六个大字。
待孟旬从秦书儿面前路过时,秦书儿注意到了他背在身后的手上捏着个小小的簿子。
看到这簿子,秦书儿心里“咯噔”一声。
这个场景果然似曾相识,不,根本是太熟悉不过了。
就像是看透了秦书儿的心思,孟旬跨入房门时特意扭头朝秦书儿看了一眼,眉眼还带了几分笑意,见秦书儿脸色微变,这才满意地走了进去。
没过多久,高如山也被支出去办差,然后替里面两人关上了大门。
这道门就像是一道屏障,瞬间将所有人隔绝在外。
而这一瞬,顾常乐和秦书儿的脸上同时浮现出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似乎都想起了自己和孟旬“单聊”时的情形,不约而同叹了一声气。
他们终还是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但相对的,当他们和孟旬成为友方时,竟又觉出一丝丝的靠谱,就好像知道只要是孟旬盯上的,几乎就没有拿不下的。
不过也正是因此,使得秦书儿愈发对门内那个黑衣郎君愈发好奇了。
孟旬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若那黑衣郎君只是个普通仵作,必是不会让他露出那样的表情。再加上他并没公开将顾常乐说的事公之于众,更证明这里面藏着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自己到底捡回了个什么人?
秦书儿百思不得其解,下意识凑近门想要偷听一二。
谁知一扭头,先对上了顾常乐的双眼。
这双眼睛也像嵌了对钩子,那直逼人心的感觉,一点都不输孟旬。
秦书儿登时心虚,而后想起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和这个叫顾常乐的人独处。
昨夜初遇的情景着实不怎么美好,现在这会儿独处,纵是一向内心夯实的秦书儿也感到了一阵不自在,本想着找个什么借口干脆走了算了,但是那该死的好奇心仿佛变成了一根自地上长出的藤条,狠狠缠住了她的双脚,让她怎也动弹不得。
秦书儿终又站回来,随便找个话题做引子,主动对顾常乐说道:“我叫秦书儿,学格物的,幸会。”顿顿,“昨夜那真的是场意外,本没想对你出手。”
这她说的可是实话,她是想暗算孟旬来着,但是秉持着公平公正,才随手在他脚下丢了几颗,谁知道这位郎君一路小跑,上蹿下跳,结果自己踩着暗器了。
想起昨夜的事,顾常乐也觉得有些丢人,尴尬而用力地清了清嗓子说道:“哦,那天也是意外……通常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小娘子……也别往心里记。”说着,瞄了眼秦书儿。
秦书儿也轻咳两声说道:“哦,你放心,那天晚上发生了甚,我都记不清楚了。”
由是一个心虚的,一个丢人的,非常默契地双双失忆了。
接着两人又陷入了一阵说不出来的尴尬之中。
但秦书儿真的满心疑问,所以在瞄了顾常乐第三眼后,终于忍不住以随口的方式问道:“对了,顾郎……我就是随口一问,里面那个到底是什么人?”想起在议事房时两人保密又狡猾的样子,遂又双目放光接了一句,“这是不能让人知道的事情吗?”
顾常乐懒懒散散的靠在门上晃动着他齿间的那根枯草,闻言一顿,然后饶有兴趣侧过脸,就像是在兜售货物的商人一样说道:“外传的话确实有些麻烦,但如果秦小娘子很想知道的话,也不是完全不能告知。只需要请小娘子先答应我保密,然后回答我三个问题来即可,如何?”糙汉脸上突然挑了一下眉眼,让秦书儿打了个激灵。
秦书儿有些警惕,但又觉得自己平日也没什么秘密,便爽快答了一个字:“问!”
“秦小娘子为何会来历城?”顾常乐非常干脆地开口。
“我的徒弟私自跑到历城,没了消息,所以专程来看看。”秦书儿一如既往只说了一半儿。
顾常乐想都没想就切到了下一个问题:“秦小娘子为何会答应孟旬来县衙呢?是被威胁的?还是自愿的?”
秦书儿照样随口答了一句:“钱两没有带够,所以来县衙兼个职。熟人总比生人好。”
顾常乐又轻轻咬了两下枯草,目光自始至终停留在秦书儿的脸上。
而后像是随口,又像是刻意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秦小娘子是不是喜欢孟旬?”
秦书儿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出一个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