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就是杜新伯为了取缔格物学所建立的新书院。
她又慢慢垂下眼帘看向字条上那几个字,心中沉得像是压了一块石头。
恼火吗?也不。
百家之学,不分伯仲,且书院本也是很多人赖以生活的地方,不管学的是哪家,都可以将很多人引向正道而不至颠沛流离。
但若毫无动容,也确实做不到。
再怎么说,新书院下面压着的,也是她秦书儿这一生最珍贵的回忆。
孟旬一眼便看出小人儿眼底的晦暗,慢慢攥回了字条,“走吧。”
秦书儿佯装淡笑,点头回了一个“嗯”字。
……
待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一行人便正式进入了这座巍峨城池——长安。
正如一开始所料想的那样,因着当初谭叶失踪,谭家人早已报官多时,当小郎君乘着马车,刚亮出自己的手实,瞬间就成为了今日民间发生的一件最大的事。
不光有一群不知是真是假哭嚎着的谭家人跑来门口接应,无数百姓也纷纷驻足围观。
顷刻间,长安城的大街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守城的金吾卫不得已迅速疏散人群,忙得不可开交。
孟旬见准时机,带着秦书儿、薛城还有顾常乐轻松入城,然后直奔书院而去。
山河书院,乃是由杜新伯亲自督建的儒学院。
虽说当年不少长松学子选择留在这里,但其主力军却是这三年里新收入的,未能进入国子监的高门学子,家境殷实者无数。而在这样的环境下,原先的寒门学子自然成了夹缝生存之人,没过多久,便陆续退学。
故此,这间书院里大多都是像郝南一样,仰慕着杜新伯的学生。
只是这个时候,已看不见任何一名学子,取而代之的是来回走动的护卫。
他们各个圆目肃杀,提防着每一个可能来袭的人。
孟旬、秦书儿、薛城还有顾常乐四人先在几个隐蔽的地方观望了一会儿,然后寻着把守最森严的地方去找朱尧和杜新伯的所在。
半晌,终于摸到了终点,几人先找个假山藏起窥看。
只见守卫们正正好在前占了一排,就像是一面人墙,将此地围的水泄不通,似乎就连鸟儿都不允许随意出入。
几人脸色皆是一沉,又徐徐缩回假山后面。
“竟然真的是这里。”秦书儿一阵无语。
“你们和这里有什么故事?”顾常乐问道。
秦书儿咬着下唇,不知如何开口解释。
孟旬便替她开了口:“这里曾害过一条人命,当时杀人的凶手正是血蝉的一员。”
“在这里杀人?”顾常乐又斜身看看后面,“在佛塔里杀人?”
“那早就已经不是佛塔了。”旁边的薛城解释道,眸子里也映出了同书儿一样怅然若失的神色,“……虽然不知它现在成了什么,但在长松的时候,这里是书院最大的藏书阁。”
“藏书阁?”顾常乐再一次地惊讶了。
是了,重兵把守之地,正正好就是当年秦书儿师弟郭鹏举惨遭庞五杀害之地,也是当年长松最先传出有关大娘子鬼邪之说的地方。
秦书儿下意识按住自己的太阳穴,喃喃开口:“真的又回到了原点,世间的事还真巧。”
“恐怕这不是巧合。”孟旬再次开口。
秦书儿迅速看向孟旬:“甚意思?”
“当时我就奇怪,即便是长松的学生显然也不知道这藏书阁的机关,那么庞五究竟是从何得知。现在想来,如果藏书阁与血蝉有关,朱尧自然知晓这里的机关,那么由他告诉庞五,便是顺理成章了。”哼笑,“这倒是解了我心里多年的一个疑惑。”
顾常乐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后沉声道:“不管之前如何,关键是现在有点棘手。若是来回走动的人,大抵还是可以换装混入,可现在这帮人一动不动的杵在这里,即便是过去搭个话,八成也会被打个半死。”
孟旬也认同顾常乐的说法:“这些人我多少也有些印象,那是程胜武最亲信的护卫,也是御史台一等一的高手,相互认识,很难混入,也绝打不过。”
“那怎么办?”秦书儿看着人墙后面的高高佛塔,“杜新伯还有朱尧应该就在那里面了,就因为这一排人,难不成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放出血蝉,大杀四方吗?”眉尾一挑,“不如我去将他们引开,你们趁机混入。”
秦书儿说着,就要往外走,却被薛城和孟旬两个人不约而同的一人拽了一个肩膀,生生拉了回来。
“急什么,还没到兵刃相见的时候。”孟旬调侃道,“况且声东击西,也不用你去,怎么也得是顾常乐。”
顾常乐发出了不满的声音。
果然从这姓孟的口中就说不出什么好话。
孟旬也不再说笑,沉下语气,问小秦书儿和薛城:“你们了解书院的构造,可否知道有什么偏门可以绕过这群人,直接进到藏书阁里面吗?”
秦书儿微怔,和薛城对视了一眼,各自思索。
薛城微凝着脸色,缓缓摇头道:“原本是有的,比如藏书阁后面有水车和农田,若是可以从水下游去,说不定可以避开人群……只是刚才来时,我留意了一眼,农田荒废,水地被填,好像做成了什么亭子,便是将这条路封得死死的了。”
秦书儿也紧紧蹙起眉心:“真不知道这帮人怎么想的,好好的农田被整成这样,他们不喝水不吃饭的吗……还是以为,只要手上有钱,就可以有买不完的粮食?一看就是没挨过饿。”顿顿,“真等饥荒的时候,我看他们……”
话说至此,声音一顿。
秦书儿瞪着那双清亮的大眼直勾勾地望着孟旬。
“饥荒,粮食……”她又朝旁边走了两步,眼睛滴溜溜转着,像是想到什么,展开深锁的眉心,迅速又走回来,满脸兴奋地对孟旬说道,“我想起一个地方,因为很隐蔽,说不定他们没有发现!”
“什么?”孟旬迅速绷紧了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