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君准备开口回答,顾常乐立刻打断了他们。
“拉苏尔因为不太适应历城的气候,所以嗓子……”
话还没说完便被打了脸。
谭叶用清亮的嗓音直接回答三个字:“不需要。”
这下好了,他不得不想想如何可以将这个反应圆过去的说辞。
顾常乐脸一冷,在心里狠狠骂了谭叶一万遍,正要再次开口,却又听谭叶补了一句:“我对其他人没有兴趣,所以别让他们来烦我,我有他就够了。”右手一伸,突然揽住顾常乐的腰。
顾常乐踉跄跌入谭叶怀中,懵了,秦书儿也看傻了眼。
但当他们和谭叶对上目光时才恍然大悟。
原来他记住了这三个人的关系。
顾常乐心中大石终于落地,迅速恢复常态,羞怒地瞪了他一眼,又愧疚地对何文成说道:“实在抱歉,他就是这个样子,本来怕他无理冒犯了您,想掩饰一下,没想到还是……”
“啊……”何文成好像明白了,忽然想起什么,看向旁边的秦书儿。
秦书儿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对了,那两个人还没有确立关系,她也应该是喜欢马赫塔布的。
方才何文成那一眼,明显是害怕出什么岔子,更加证明了长歌乐坊是知道他们关系的。
不能在这里看戏,还是得做点什么。
秦书儿努力在脑中琢磨了一圈儿,突然摆出一副怒容,也抓住顾常乐的胳膊将他用力拽到了自己怀里,然后当真像是一个吃醋男子一样,抬着下颌,准备对谭叶放句狠话。
可是话刚要出口,秦书儿又在心中揣摩了一下。
若真是恼羞成怒,开口吵架,怎么也不会用不擅长的语言干这件事,于是眼睛滴溜溜一转,突然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言乱语。
谭叶很快就明白了秦书儿的意思,也开始用一些不明所以的词语回答秦书儿,两人语言不通,但因为本身都是吵架惯犯,所以气势恢宏。
顾常乐被两人来回拉扯,弄得头晕脑胀。
何文成见首批客人已经快要入场了,这么吵下去也不是个办法,遂一边试图劝架,一边急忙唤来乐坊奴婢紫夏:“快,快带我们的朋友去房间稍作歇息整理,长途跋涉,都累了,快去!”
混过去了!
三人交换了下目光,悄然在心中庆祝一番。
而后一边保持着吵架的余温,一边跟随奴婢紫夏前往房间。
就在他们上楼途中,几个盛装打扮的女子前后脚走入长歌乐坊。
为首女子红妆艳抹,脸上摆着一副不加掩饰的傲慢,她刻意走中间正道,似乎就是想要告诉所有人,她必要求得万人瞩目。
另一文静女子随在她身边,始终低着头,只是在路过何文成的时候才稍稍抬起眼睫看了一眼,礼貌颔首,又继续低头离开。
最旁边那人看起来最为洒脱,装扮和相貌有些像胡人,带着一股子不羁的气质,感觉若是此时能给她一匹烈马,她便能立刻骑上她驰骋疆场。
秦书儿和顾常乐对视了一眼,见他也在看这三人,心里多少有了些数。
她们三位应该就是长歌乐坊最有名的乐师——善古琴者,长歌头牌邢韶雪;善笛音者,冯乐笙;还有擅羯鼓者,迦娜。
三人似是感觉到了目光,都顿下步子也朝上看去。
迦娜最为热情,不拘礼地朝几人摆摆手。
冯乐笙也像方才似的,仅仅是莞尔,颔首。
邢邵雪的反应最丰富,先是礼礼貌貌地回以一笑,跟着便斜了顾常乐一眼,满眼都是不屑。
接着,三人便朝着后台走去。
“这边走。”紫夏接了一句,也带着这三人继续朝他们的房间走去。
长歌乐坊给他们各自准备了一间房。
可考虑到若是独立行事,变数太大,顾常乐便随便扯了个理由,只保留了一间房供三人共住。
对紫夏来说,男女如此,着实不合礼节,但思及或许西域人与唐人习俗不同,也就没敢多问,只是当看到顾常乐特别选的那间房时,脸色不由变了一翻儿。
那是姜月房间的隔壁。
“要不……诸位再考虑一下,旁边还有几间,不仅阳光可照,也能更清楚地听到几位娘子的曲乐。”紫夏眼巴巴看着几人,眼神几近哀求。
秦书儿看顾常乐朝她递了个眼神,便道:“这间房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为什么不能选?”
“这……”紫夏支吾,朝旁边那间大门紧闭的房间瞄了一眼,脸色更加不好,但似乎又不方便多言,只好放弃劝说,摆出微笑,“也……没说不能选,若是诸位喜欢,哪间都可住。”
她转身,忍了忍,还是回过头小声说了句。
“但无论如何,几位最好不要随意走动……尤其是不要去隔壁那间房。”紫夏有些惊惧地朝旁边瞄了一眼,声音更低,“那里许久没有打扫过,有很多‘脏东西’,怕污了诸位的眼。”
说完,紫夏赶紧低着头跑了。
秦书儿看着紫夏的背影,不禁又朝隔壁那间房瞧了一眼。
那间房的门外拦着一道锁,锁上还挂着一条厚实的铁链。
在这道门的后面,仿佛藏着这繁华之地最深的秘密,一个说不定会将周围一切拖入泥沼的秘密。
待入房间,几人终于可以将憋着的一口气吐出。
但是这口气到最后,顾常乐和秦书儿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谭叶。
谭叶其实也紧张万分,在那里闭着眼睛连着做了几个深呼吸。
在收到两人的目光之后,突然就站得笔直,白瓷般的脸上透着浅红,也没回望两人,只是冷冷丢下几个字:“你们两人将我拉来,若是露出破绽,我也是要跟着遭殃的,麻烦你们再警醒一点,不要万事都靠我来想!”
顾常乐本觉谭叶表现超乎他的想象,听了这句话,倾城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一扯面纱,露出了铁青而且肿胀的半张脸。
“差点露出破绽还不是因为你!少在那里说风凉话!”
“既要当个作人,就别怕脸上挂彩。”谭叶不客气回击,末了还追加了三字,“自、讨、的。”扭回头昂首朝着行囊走去,然后拿出了面罩,以及各种擦洗之物,开始旁若无人地打扫房间了。
顾常乐气的嘴巴直抖,刚要朝谭叶走去,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房中三人动作皆是一僵。
顾常乐迅速带回面纱,秦书儿也快速查看自己的衣衫,谭叶装懒得将东西放回,更不想将它们放在地上,于是干脆身子一闪,背对他们。
看差不多了,秦书儿清了清嗓子,主动开门。
一张洋溢着光彩的脸映入她的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