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书儿也吓了一跳,跟随孟旬一起朝后面沙尘方向看去。
只见不知从哪里出来了十余黑衣人,突然从旁出现袭击追击御史!
他们各个身强体壮,虽然攻击算不上高明,可却明显拖慢了那些人的步调。
“这是——”秦书儿瞪圆眼睛,一回头,正好看见另外几匹马迎面朝他而来。
马上其中一人身形娇小,如女子一般,另一人则高头马大,气势逼人。
“是顾郎,还有……”秦书儿认出了那双眼睛,“还有林兴年,林大哥!”
孟旬难以置信地看着迎面而来的两人,震惊不已。
在双方马匹左右交错的瞬间,顾常乐和林兴年几乎同时都看向孟旬。
顾常乐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终于也算计了你一次。”
“你们怎么会……”孟旬无语,但很快就明白过来。
从历城到这里,不可能是一两夜之事,唯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在历城的时候,顾常乐便推出孟旬最后要做的事,又知道他不会同意,所以暗地通知林兴年,再确切地说,林兴年一直跟着他们来到长安,并且埋伏在外!
顾常乐又追补了一句:“我们不会久留,只作干扰,马上就撤,你连累不到我们。”
林兴年也说道:“都是拜了把子的生死之交,天大的事,一起扛!”
“我还真是,被彻底蒙在了鼓了。”孟旬想笑,眼睛却有些发红,最后沉沉地,深深地说了两个字,“谢谢。”
顾常乐和林兴年相视一笑,而后两人重新看向追兵。
或许在这一时,他们都知,不论孟旬结局如何,世间都再无“孟旬”。
最后的最后,顾常乐将马上放着的一个药包递向孟旬,里面无疑是谭叶准备好的伤药。
顾常乐看着前方,轻声说了一句:“永别了。”
顾常乐、谭叶、林兴年、包括所有曾经相识过的人的告别,几乎都在这里了。
原来,他真的不是一人,原来他这颗棋子,也换过真心。
孟旬看着药包,轻轻笑了:“嗯,永别了。”
话音落下,只手潇洒接过。
几人的目光有一瞬地相碰,好像一下子在脑海中闪过了无数回忆。
不管是和每一个人最初的斗嘴一幕,在历城的结伴而行,还是最后的共同拼搏。
每一个瞬间,都还是那么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
接着,所有人又收回目光,看向了原本要去的前方,不再回头,不再留恋。
霎时间,骏马奔驰而过,掀起长发衣角。
身边人已走远,只余下了仍在朝着天边而行的两人。
秦书儿眼圈发红,轻声也跟着念了一声“永别了”,然后再次加鞭。
因为有了一行人的帮助,御史台的人被拉远了很多,终于为他们争取了充足的时间。
慢慢地,两人来到了一座悬崖边上。
秦书儿猛地勒马,停下:“孟旬,你说的地方到了。”
马匹在崖边踱步,为这片仅有风声的地方添了些许动静。
秦书儿最先下马,随后扶着重伤的孟旬一同下来。
在他们面前的,无疑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深渊。
秦书儿的脚无意间碰下了一颗石子,坠入其中,无声无响。
怎看都是必死之地。
“这是你说的生之地?”秦书儿愕然,朝下探探头,死气扑面而来。
孟旬却笑了,只手搂过秦书儿的腰:“秦书儿,你信我吗?”
秦书儿微怔,转头对上了孟旬那双深沉的眸子。
这双死水般的眼睛,头一次有了光亮。
秦书儿扬起嘴角,也反手抓住了孟旬说道:“我都信了你这奸佞这么多次了,也不在乎再多一次了,不是吗?”
由是孟旬也笑了。
他迎着朝阳,笑得如少年般纯粹,然后深情地道出那句不知已经说了多少遍的话。
“秦书儿,你果然是我孟旬此生见过的最傻的人。”
秦书儿咋舌,小眉心一蹙:“行吧,那我改主意了,用我推你一把不?”
孟旬笑得更加灿烂:“我的人都是你的,不管是推我还是扑我,我都任凭你处置。”
秦书儿吸了口气,眉心锁得更紧:“这会儿生死存亡呢,你就不兴正经一点!”
“哦,好。”孟旬努力敛住笑,严肃地说道,“从今往后,书儿说甚是甚。”
话音落下,身后马蹄声再次逼近,震得马儿有些不安。
孟旬这才真正地凝下神情,抓住了秦书儿的手,沉沉说道:“书儿,要走了。”
秦书儿脸上也无半点惧意,指尖向前,与之十指相扣:“嗯,走吧。”
两人又彼此深深看了对方一眼。
这一眼,他们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好像也同时回忆起了从最开始到现在相处的点点滴滴。
无论是他还是她都不曾想过,当年浅薄的缘分,至今竟可以将性命完全交托给对方。
他们相视一笑,如初见之时。
相扣的手随即握得更紧,而后再没半点犹豫,同时跃下山崖!
前后脚,追兵赶到,在悬崖处狠狠勒住了马!
张御史迅速跃下,趴在崖边朝下看,其下空空如也,又转头看向四面,亦没半分活路。
旁边几名御史也纷纷跑下,所有人都围着悬崖朝下看。
“张御史,这……他们跳下去了?这可是最险要的地方,我们要下去吗……”
张御史苍白着脸,狠狠锤了下地。
许久,终是长长吐出一口气,站直了身子。
“快马加鞭回禀程大夫……就说,孟旬走投无路,已跳崖身亡了。”
……
孟旬和秦书儿在御史台的追击下,双双坠崖身亡。
这是御史台得到的关于他们的最后的消息。
但是孟旬不在了,他所做的那最后一件事,却像是海啸一般席卷了整个朝堂。